“嗯……”他略作颔首,“不过云玦,即便筹集到了一定数目的钱款,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此话怎讲?”我嘴上问着,脑袋也跟着思考起来。
“一个国家的财政,不可能长期靠着官员捐款捐物来维持。”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着,“而面对天灾人祸,我们也不能总是光做善后工作。”
“你是想说,应该从防灾入手,而非一味赈灾?”我推测着他的意思,意图向其确认。
“正是。”他笃定颔首,证实了他的想法与我的不谋而合,“不管这些灾难是天神责罚还是科学使然,我们都有必要采取一些防患未然的措施。”
“像是筑堤坝防洪灾这种?”
“对。”
“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随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沉默以对,算是默认。
一方面要想法子在这各种技术落后的古代防灾减灾,一方面要让相当空虚的国库充盈起来——大工程啊……
思及此,我不禁闭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点一点来,先把眼前的事办好。”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辰灵这般出言宽慰。
我也明白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的道理,于是便睁开眼,扬着唇对他点了点头。
翌日,南浮前朝传出了一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
户部尚书在上早朝的时候,意外收到了皇帝钦赐的字画。理由仅仅是,他的寿辰和国君的生辰仅一日之差。
“爱芹的生辰是腊月二十七,只比朕的晚了一天。朕觉得这倒不失为一种缘分,便想着写一幅字赠与爱芹,权当是朕给爱芹的贺礼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我笑语盈盈地说完这番话,那年近百半的户部尚书是何等的受宠若惊。他跪在大殿之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叩谢隆恩,并在部分同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接过卷轴。
兴许事后他会如梦初醒,他的主上我,这是在抛砖引玉呢。
不然,我又岂会在御赐墨宝之后,明确表达了自己对于十九年来头一回和满朝文武一同过生日的“期待”之情?
诚然,收了我的字,他总不能不懂什么叫礼尚往来吧?听了我的话,他们总不会一点也不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吧?
两日后,我正提笔在案几前圈划,听闻了左相求见的禀报。
“如何?他们有没有忙活起来?”感觉到辰灵已然踏着稳健的步伐翩然入室,我气定神闲地发问,并不急着抬头去看。
“如你所料,几乎全都在忙着挑选奇珍异宝。”少年好听的嗓音传至耳畔,“据说,连皇城外的不少地方官,也闻风而动了。”
心中的预测得以坐实,我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莞尔一笑。我停下手中的笔,抬起脑袋,用目光锁定了来人的脸。
视线交汇,相视而笑。
“看来小时候的书法没白练,虽然只是业余中的业余,但好歹还拿得出手。”
没错,我亲自写了四个字,将之作为寿礼赐予那户部尚书,为的就是以一种在情在理的方式提醒众臣:你们主子的生日就快到了,赶紧备好价值连城的礼物呈上。
而我之所以选择了亲笔书法作为敲门砖,是因为对于文武百官来说,无论多么昂贵的财宝都比不上一国之君的墨宝——更为关键的是,它不花钱。
“你啊……真够精的。”辰灵难得调侃起我来,想必早已洞察了我的这点小心思。
“没办法啊……我缺钱。”我自然知道他绝无恶意,便淡定自若地挑了挑眉毛,顺着话头装无辜,“自然得精打细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
“要不往后每到中秋节啊元宵节的,就写几个字送人……不对,干脆拿去拍卖,说不定假以时日,我就发了。”仗着自个儿一国女帝的身份,我煞有其事地遐想起来。
“物以稀为贵。”辰灵淡然道。
“好吧。”我扬了扬眉,并不解释,只缘我相信——相信他能听得懂我是在说笑。
然后,我收起装模作样的神色,拿着一张纸,起身走到他的跟前。
“这些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的名单,你看看合适不合适。”说着,我将手里的白纸黑字递了过去,“到时候贺礼收上来,统一折合成银两或是银票,分发给这些天灾频发的地区。”
辰灵接过我递去的纸张,认真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问:“你决定好了?要让那些灾难多发区的官民,自己解决问题?”
“嗯……”我抿唇颔首,“平心而论,要让皇城以一己之力负担所有的灾民,确实是下下策。所以,分而治之,让当地政府自己消化,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说话间,辰灵似是看完了纸上的文字,忽而抬眼盯着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