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窦皇后死死掐着椅背。她恨,她怒,她怨,却又无法阻止皇上宠爱宁凤亭,尤其是最近几日,有时甚至招两个嫔妃一起侍奉,当真是风流无边,荒银无度。
“娘娘莫要生气了,那边的比赛又开始了,襄王妃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早比早结束,臣妾也好回宫伺候皇上,”宁凤亭姿态慵懒的往软榻上一靠。
她之所以敢跟皇后对着干,以前还有所顾忌,而现在,皇后已是空有实权,唐皇已将协理六宫的重任,交到她的手中,慢慢的,她就会架空皇后的权利。
窦皇后忽然就不说话了,她气什么呢,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吗?
唐皇自以为身强体壮,夜夜宠幸妃嫔,身子骨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健壮,但底子已经坏了,异常虚弱。
整日整日,都用大把壮阳药撑着,否则哪里能雨露均沾,把嫔妃们都喂饱。
他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在心理作用下,以及*的满足之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多潇洒一日也总好过瘫软无力的度过每个夜晚。
前方的长桌上,已经摆下两副画,具体的画家是谁,宁九九并不认识,应该是前朝的某人,因为落款处,有南晋皇室的标志。
画上画的是一副花鸟图,色泽鲜艳,落笔娴熟,笔峰洒脱,一看就是大家风采,连宁九九这个不懂画的人,也看的惊叹生畏。
窦寒烟连不及整理头发,只能拔了发簪,随便梳理了下,长发垂在身后,看着很飘逸,但是配上她今儿的衣服,却难看的很,而且她脖子很短。
之前梳着高高的发髻,把脖子抬上去了,看着似乎很高挑,但发髻一放下来,衣领又那么高,脖子就没了,什么第一美人,笑死人了。
宁九九看了会画,随之注意她此刻的打扮,她一向嘴毒,绝对是有什么说什么,嘲笑她,报复她,如此大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咦,窦小姐,你的脖子哪儿去了?”
周围隐约有人忍着笑,忍的十分辛苦,也有人干脆不忍,直接笑出了声。
红叶抱着小红毛,感叹道:“你家主子,尽爱挑别人的软肋戳,这一回,又是戳人家的痛处,窦郡主怕是要气疯了,瞧瞧,眼睛都红了。”
红毛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大概是饿了,用鼻子嗅着桌上的食物,都是宁九九没动过的。
“你饿了吗?这都是你主子不吃的,你拿去吃吧,”红叶把盘子端到地上,给它吃。
严忠瞄了眼,“夫人别让皇后等人看见了,以免又生事端!”
红叶满不在乎的道:“她们现在忙着呢,哪管得着这边。”
小家伙不理会盘子里的食物,却跳到桌子,去舔食杯子里的酒。
红叶笑道:“你这家伙,竟然还会饮酒,也不怕喝醉,走不了路!”
小红毛舔了两口酒,甩了甩头,又抖了抖尾巴。
喜鹊无意中扫了它一眼,惊呼道:“它变色了!”
“怎么回事,小声点,别惊动了旁人,”严忠压低了声呵斥她。
而与此同时,红叶也发现了不对劲,“它真的变色了,刚才的毛还是火红色,这会变暗了,你瞧,成紫色了呢!”
严忠赶紧走过去,把红毛抱了下去,藏到了桌子后面。
唐焱因为跟他们离的最近,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一个会变色的小狐狸,还是在舔了桌上的酒之后变的色,如果不是狐狸有问题,便是这酒有问题。
但是……谁敢当众给襄王妃的酒下毒呢?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术,是个人,都不应该会用,太明显了,也太冒险了。万一被验到,那是要问罪的。
严忠悄悄的唤了喜鹊一并蹲下,“你用东西把它遮住,别叫人看见,我去验一验那酒。”
唐焱能想到的,他又岂会想不到。
“是,我知道,”喜鹊深知事情严重,幸好夫人没有喝这杯中的酒,一直保持着警惕,不让任何人靠近,否则便大祸临头了。
“喏,用这个遮挡,”红叶递过来一块丝帕,虽说不大,但用来包住小红包,是足够大了。
严忠乘着大家的视线都在那二位身上,偷偷的拿出一根银针,在刚才小红毛舔过的酒里搅了下。
可是,当银针拿出来之时,却没有发黑的迹象。
红叶看见之后也纳闷了,难不成这酒没毒瘤,小红毛之所以变了毛色,是它不能沾酒的缘故?
一直坐在旁边,充当群观众的唐焱,此时开口了,“酒里的不是毒,所以银针试不出来。”
唐鑫也听见了,“我四哥说的对,这世上除了毒之外,还有某些草药,若是用的方法不对,就成害人的毒药。”
红叶听的暗暗心惊,难不成真的有人要害宁九九?
严忠不动声色的将东西都放回原位,让别人看见,只当他替主子收拾桌子,“看来夫人不碰食物是对的,咱们看好了,直到走出凤临台,都别让夫人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唐焱道:“恐怕不止是这样……”
他朝站在不远处的宁九九跟窦寒烟二人看去,只见她们身边不远处,点了一根九九。
那九九是给她们二人计时用的,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九九的气味不似普通的檀九九。
唐焱喝了几十年的草药,早对这些草药,了如指掌。都说久病成医,他病了十几年,喝下的各类汤药,少说也有好几大缸,只需一闻,便知那里头掺了什么。
唐鑫最明白他的意思,“四哥,你是说,那九九也有问题,是毒还是没毒?”
唐焱摇摇头,“单独用,没毒,若是跟其他的药混着用,就有毒了,不过即便有毒,也不会危机性命,顶多会让人精神失常,所以再精准的银针,也试不出来。”
“那,我们要不要前去制止,把那九九掐灭!”
不同于唐鑫的忧虑,唐焱反倒轻松了许多,“你掐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何必呢,与其让他们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倒不如令他们现身,放心吧,她应付得来。”
唐鑫看了眼四哥,忽然笑了,“从没听过四哥夸赞一个人。”
“呵,有吗?”唐焱应的似是而非,模棱两可。
有些事,知道个朦朦胧胧也就够了,何必刨根问底,非要看个究竟不可呢!
至少在他看来,朦朦胧胧的,比清清楚楚的东西好多了。
唐鑫认真的想了下,又道:“四哥最近笑容多了,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其实今日你不是非来不可,这样的场命,你以前都是推掉的,这一次突然出现,皇后肯定是要关注了。”
唐焱笑容很深,“我若不来,皇后随随便便为你指个王妃,那咱们以后的处境,岂不是更被动?瞧见没有,今日除了窦寒烟,还有好几个她们本家的小姐,也都来了,看样子是想主掌我们几个的婚事,待会比试结束,她肯定就要提了,你可想好了?”
皇后这一边,是肯定要拒绝的,但今日也有不少朝中一口大员的女儿,虽然不一定非要纳为正妃,但是娶几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正室虽然只能有一位,但做为皇子,侧妃也就是侍妾,有多少个,也没人管你,只要别让唐皇觉得皇子荒银度日就可以了。
“有什么可想的,不管是人也好,家世也罢,若是太过复杂,那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要娶便一个简单的枕边人,这样夜里睡觉,还可以睡的安稳些,否则我岂不是也要跟太子一样,日不能安稳,夜不能寐。”
“你喜欢就好,”唐焱不反对他跟烨枫亲近,因为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宁九九跟窦寒烟一同站在长方桌前,面对着两副一模一样的画作,两人皆没有率先吱声。
此次为了公平起见,找了当今皇上的帝师,老的都快走不动道,还是被人抬着过来的。
因为他是皇上的帝师,所以最为公允。
窦寒烟余光瞅见宁九九,眉头紧锁,终于笑了,“襄王妃可看好了?这两副画,其中一副是先皇的所画,你瞧这落款已及印章,除了先皇,只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有如此大家手笔。”
宁九九恍然明白了,原来是唐皇的老爹,难怪要拿出来显摆了。
但是窦寒烟的夸词,未免太过了。
说是好画,她承认,可要说世上没几个人能比,这就是虚夸了。不过看在他是皇帝的面子上,故意把人家捧高了,说白了,就是拍马屁,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拍马屁,拍的噼里啪啦响。
老帝师就坐在离二人不远处的一把太师椅上,听见窦寒烟的话,抬起头瞄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拨弄着杯里的浮茶。
宁九九盯着她的短脖子看,“我虽然不懂看画,但我懂得欣赏美,就比如窦姑娘此刻的脖子,比例那么短,让我想起了刚刚得到的一个小宠物,也似你这般,脖子又细又短,这短脖子,若是长在宠物身上,倒也很可爱,但是长在小姐身上,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远处的小红毛,耳朵忒灵,在听到主人把它跟那个丑八怪相比时,冲着宁九九所站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人家是灵兽,岂是凡人可比的,太跌范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在说画,你看的懂便说,看不懂就闭嘴,”窦寒烟气的快冒烟了。要不是碍于人多,她肯定得找个地方,把发髻重新弄好,偏偏这个女人死拖着她,不让她离开,害的她,不得不披头散发的站在这儿。
相比较她的暴怒,宁九九笑的惬意悠闲,“看的懂,如何能看不懂,连窦姑娘的脖子,本夫人都看的懂,区区一副画,又怎能难倒本夫人,哎呀,窦姑娘的衣领要不要往拉一拉,否则我都快看不见你了!”
窦寒烟本意是要逼她看画,不管她说哪一副是假的,她都有办法,驳了她的判定,让她颜面扫地,可是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非要对着她的脖子纠结,分明就是故意的。
窦寒烟何其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是被她逼到了极限,衣袖猛的一挥,“你说够了没有,到底还要不要鉴定!”
她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站着的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茶杯,她那么随手一挥,刚好挥在那杯子上。
满满的一杯子水,从这头酒到了另一头,把桌上的两副画浇了个透透湿。
宁九九忽然哎呀叫了一声,拿起其中一副画,“我就说,时间越久的画,浸了水之后,墨色渲染的更慢,而且先皇的印玺,肯定最防水,这不是出来了吗?在老帝师,你快瞧瞧,这一副是不是真的。”
她不等窦寒烟反应过来,抓着那副画,就塞进老帝师手里。
“哎哟,当心着点,别弄乱了先皇的画作,”老帝师手忙脚乱拿着画家,又怕弄烂了,又怕弄皱了,又眯着眼,看了半响,“这的确是先皇的画,可惜沾了水,墨都散了……”
“那得怪她,谁让她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弄坏了先皇的画,按律例,该如何处置?”不等老帝师说完,宁九九便麻溜的把罪名扣在了窦寒烟脑袋上。
窦寒烟那个郁闷啊,赶紧对着皇后跪下,“娘娘饶命,臣女是无心之失,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实在是襄王妃说话太伤人,臣女一时心急,还请娘娘宽恕!”
窦皇后哪里会真的治她的罪,但失望是肯定的,“你先起来吧,到后面去梳洗一番,已经失了礼,别再丢人了!”
“慢着,”她们想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宁九九可不干,今日若是她打翻了茶杯,弄坏了画,窦皇后肯定能找出十条罪名,才给她扣上,换了她的本家侄女,几句话就作罢了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把目光盯在唐焱身上,“四皇子,你来说说,恶意毁坏先皇的画作,该如何处置?”
唐焱早已是壁垒分明,不用想也知道他站在哪边。
听见宁九九的提问,他淡淡一笑,“按照南晋律例,理当处以斩手极刑!”
他这一刀补的,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狠。
窦寒烟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腿一软,更是跪在了地上。
斩手?不是吧,她就是打翻了个茶杯,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被她激怒,她又怎会失手。
对,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害她打翻杯子,弄湿先皇的画作,让她背上亵渎的罪名。
再看看,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窦寒烟心凉了半截,“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不是有意弄坏先皇的画作,是襄王妃,都是她故意激怒臣女,皇后娘娘明鉴!”
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有个年轻,模样俊秀的男子站了出来,一袭烫花攒银宽袖长袍,穿在他纤瘦的身上,显的有些大。
只见他对着宁九九怒目而视,满脸的义愤填膺,“微臣等都看的清清楚楚,确实是襄王妃故意激怒窦姑娘,而且那杯茶,本不该搁在那,是襄王妃有意的移动了杯子,这所有的一切,促成了窦姑娘毁坏先帝的画作,以微臣看,这根本就是襄王妃蓄意陷害,还是当着皇后以及各位皇子王爷的面,陷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其心狠毒,可见一斑!”
宁九九对这个突然跑出来的男子,没什么印象,坐在男宾席的人多了,她也不可能一一注意,但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此人长的与上官芸儿有几分相似,再瞧瞧上官芸儿此时焦急,几欲阻止的表情,便已然能猜到他的身份。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便有了第二个,谁让窦寒烟整体算得上是个美人,此时又脱簪散发,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不免要心生怜惜。
“不错,窦姑娘性子温和,怎会是鲁莽之人,刚才我们也都看的真真的,是襄王妃蓄意出言讽刺,分明就是陷害!”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站了出来,“四皇子说的律法,我等不曾见过,即便是有,那也不该治一个人的罪,襄王妃也该同罪论处,不能因为她是襄王妃,就不予追究,单单处治窦姑娘一人!”
这两人说话的气势,那个足的啊,只差没指着宁九九的鼻子,骂她仗势欺人。
肯定是仗势欺人哪,单瞧她们二人,一站一跪,一笑一哭,也清楚明白的看出来,谁是强者,谁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