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确想知道,姑娘可否告知?”宁月岚现在是骑虎难下,再说,她是真的很在乎这个问题。
因为以前有传方,赫连将军有特殊的癖好,因为他身边从没女子可以近身,二十几岁了,府里连个通房侍女都没有,这能正常吗?
可是对于即将听到的答案,她是喜忧参半的。
宁九九故作不好意思的揉着脸蛋,笑的十分腼腆,“其实呢,算是……也不算是,殿下有时会召奴婢陪寝,只是偶尔罢了,次数不多,姑娘,你懂的!”
宁九九对她抛了个媚眼,身子一旋,飘然离去,进房关门,把外面的人晾在那。
“嗳,你话没说完……”
宁月岚心情复杂极了,也没计较金子被拿走了,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宁九九最后那句:你懂的。
到底是怎样个意思呢?她也没明说,难道那个陪寝的意思,便是他们同榻而睡吗?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宁月岚想的太出神,差点就走错门了。
老七跟老六一起摇头,瞧他们家王妃说话这技巧,把宁月岚弄的魂不守舍,估计这一晚,她肯定睡不安稳了。
次日一早爬起床,没有停下的雪,又下了起来。
吴青让店小二熬了些粥,做早饭,还蒸了些馍馍,就着咸菜疙瘩吃。
吃着那咸菜疙瘩,大飞跟刘烨尘又想吐槽。因为这个咸菜疙瘩太难吃了,又酸又涩嘴,也不像新鲜的咸菜,像剩了好几天的。
吴青拦着他二人,吃过饭就走了,啰嗦个什么劲,没事找事嘛!
宁九九喝了碗粥,感觉身子暖多了同,看着店门外,白茫茫的雪地,以及偶尔走过的路人。
她想起家里的作坊,这么大的雪,作坊的顶棚,得要及时扒雪才成,不然雪积的太厚,可能把会把屋子压塌。
“唉,早知道雪这么大,我就在家待着了,出门太受罪,在家守着暖炉,磕着瓜子,那得多舒坦,瞧瞧这雪下的,这么大,可别等我们回去了,只看见一堆破砖瓦堆在那!”
大飞太赞同这个话了,“可不是吗?在家待着多舒服,还不是你,禁不住赫连晨那家伙哄骗,现在可倒好,他把你丢下,自个儿先回京去了,害的我们被困在冰天雪地里,这要走起来,肯定老费劲了!”
大飞抱怨个不停,其实他早就想抱怨了,一路上都口饱饭也没吃上,呃,除了船上那几顿还凑合之外,这几日走陆路,吃的一次比一次差。
何安自动忽略掉大飞的抱怨,劝她道:“几间破屋子而已,倒就倒呗,倒了更好,要真能倒了,你也来京城开在个大作坊,这样我们还方便了呢,不用两边跑,又能回王府,又能跟着你,两全齐美。”
宁九九斜瞄他一眼,抽着下巴,慢吞吞的说道:“你这么积极的想回京城,难不成也跟吴青一样,你在京城也有个相好的?”
“哪有这等事,我就事论事嘛,你咋又瞎扯别的事上去了,”何安又气又窘。
宁九九没理他,而是又看了眼吴青,此次进京,如果时间允许,一定得把吴青的事情解决才行。
照那天何安跟她说的情况,以及吴青给她的资料,两者合并之后,她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吴青家的青梅竹马,居然就是宁家小姑奶奶,也就是宁月岚亲娘,宁清扬姑姑家的丫鬟。
她就说呢,昨儿吴青在跟宁月岚说话时,字字针对,不像他往常的风格。本以为他是护主,现在看来,是恨屋及乌,就是不待见这位宁月岚姑娘啊!
想曹操,曹操也到。
吴青跟严忠正商量着,马车需要再加些防滑措施,宁月岚就带着人下来了。
昨儿被宁九九砸的倒地不起的小婢女,也在其中,只不过今天的状态,跟昨天完全不同。
头上裹着布,头垂的很低,默默的跟在小姐身后,连眼皮子都不敢抬。
可宁九九只肖扫她一眼,便知这丫头憋着一肚子仇恨呢,要是逮到机会,这丫头肯定恨不得他们这帮子人暴尸荒野。
宁月岚眼眶青黑,目光自动略过宁九九,视线放在吴青身上,笑容可掬的走到他面前,“吴统领,既然你们也是要去京城,不如我们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我们习惯单独上路,姑娘带的随从也够多的,自有人照应,”吴青看也不看她,径直站起来,招呼众人起程。
何安走到宁月岚身边,擦了下鼻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哎呀,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哦!”
他话中有话,宁月岚却没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也不可能明白他们是咋个意思。
大飞也故意从宁月岚身边晃了下,学着何安的口气,呵呵笑道:“没长眼啊没长眼,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都不晓得,这眼睛算是白长了,不如挖掉吧!”
刘烨尘跟在他后头,不明白他说的啥意思,懵懂的看了眼宁月岚,“她眼睛长的蛮好的,干啥要挖掉?挖掉了,不就剩俩窟窿了吗?”
烨枫紧随其后,戳了下他的脑门,“你咋知道她眼睛蛮好的,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别跟着他们瞎起哄,赶路要紧!”
老七跟老六扛上包袱,一早就出去了,严忠也去备马,牵马车了。
等人都走了,宁九九最后一个站起来,颇为感叹的站到那个叫银杏的小丫头跟前,挑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戏虐一笑。
“怎么,恨我吗?”
宁九九的个子长了不少,虽然没量过,但少说也有近一米七了。
站在这两个小丫头跟前,身高的优势,立马就显现出来了,居高临下的滋味,那叫一个爽快。
“奴婢不敢,”银杏有些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她。之前离的远,她还敢跟这丫头叫板,如今离的近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在发抖,手心里全是汗。
“不敢吗?最好是不敢,否则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丫头,自大自尊诚可贵,但性命价更高,你最好掂量清楚了,看哪头更重,我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惹了哪个,你都吃罪不起,”宁九九说的云淡风轻,听在银杏耳朵里,却如给了她当头一棒。
宁月岚看着宁九九的侧脸,突然质问道:“你不是襄王的婢女,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宁家二小姐,后会有期!”
说是后会有期,其实不用后会。
因为自从出了客栈,宁月岚的马车便一直跟着宁九九的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超过,也不跟她并肩走,总之,就属于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烨枫掀开车帘子,不知第几次往车后面看了。毫不意外的,又看见宁月岚那辆华丽漂亮的红顶马车。
“姐,那个小姐到底是咋回事啊,干啥一直跟着咱的马车,是不是她也要去京城吗?”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去京城的路就这么一条,她爱跟就跟呗,”宁九九掀开帘子,看了眼前面,“这附近都没有城镇了吧,今晚咱们是不是要在外面露宿?”
何安拢着袖子,回道:“也不算露宿,过了这个山坎子,下了斜坡,再走上一段,有个破庙,可以住人,就是条件差了些,只能将就着,凑合吧,过了今晚,就不用停宿了,乘夜赶回京城,约莫子夜时分就能到了。”
关键不是路远,是他们走的太慢。路面积雪太厚,如果不是老六跟老七在前面探路,这车轱辘都不知道掉在雪窝里多少回了。
更何况,这雪还在下着,他们现在是不走也得走,否则被困在雪地里,又是荒山野岭,真会把人冻死的。
何安吸着鼻子,冻的直哆嗦,半个身子都麻了。
宁九九看他缩着的模样,便道:“你进来捂一捂,我到外面去坐。”说着,就要挤出来。
何安哪肯,“不成,这不成,主子要是知道我在里面捂着,让您吹冷风,后果那是很可怕的,绝对不成,反正我也冻习惯了,没事。”
大飞挥着鞭子,哈哈笑道:“他就是身子弱,多冻几天就能适应了,你看我,比你穿的还少呢,我咋就不叫唤冷!”
“你是熊人,谁跟你比,”何安没好气的冲他吼道。
“你能不能不婆婆妈妈的,赶快进来,我老掀着车帘,冷风都灌进车里了,”宁九九见他不动,干脆拖着他进来。
何安拗不过,可他身子都僵了,只好顺着她的劲,往车厢里面挪。
坐在前面赶车,迎着寒风,这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疼,如果不及时把脸护着,过一会,说话都会不利索了,冻麻的了。
吴青骑在马车,见她挪到外面来了,便打马赶了上来,“主子,您还是进去吧,今儿这天太冷了,当心冻坏。”
严忠也赶了上来,“是啊,这路面下的积雪冻的跟石头一样,有一匹马已经冻伤了,怕是只能支撑今天,咱们的车厢虽小,但坐四个人还是可以的。”
大飞揉着红通通的鼻子,呵着雾气,也催她进去,一个人赶车也不是不可以。
宁九九拒绝他俩的提议,“不必了,我又不是娇小姐,身子也没那么娇贵,你们看着路,别光顾着看我,前面就是上山坡了吧!”
“不错,是上山坡,我得下来了,”大飞揉了下红通通的鼻子,往车边一跳,牵着缰绳,挥着马鞭,步行赶车。
吴青也提起精神,“大家注意,别让车轮打滑,也别让马受惊。”
严忠甩着鞭子,抽在坐骑上,赶上老七跟老六,三人一起在前面探路,同时也用剑砍落小树枝,以增加雪地的摩擦力。
宁九九望了眼山道两边,一边是深达十几米的斜坡,另一边也是显露出石块的断崖层。
缝隙中,还能看见荒草,杂树,有些长的高,能达到两三米,枝桠上堆积了不少积雪,树枝都被压弯了。
宁九九给吴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看另一边的断崖。
吴青恍然一震,冲前面喊道:“老六老七,你们在前面,小心右边!”
话未落音,一截被积雪断裂的树枝,从半空中坠落,还是严忠,眼疾手快,从马上一跃而起,拦下了那截断枝,将其踢到斜坡下。
马在雪地里,最容易受到惊吓,一旦受惊,后果不堪设想。
此次有惊无险,下一次,可就不敢保证了。
宁九九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宁月岚的车队还是不近不慢的跟着他们。
大飞不爽的嘀咕,“那丫头可真会算计,咱们在前面给他们探路,他们只要顺着咱们的车轴印走,就稳当了,多划算的买卖,难怪他们死活都要跟着我们了。”
“别掉以轻心,难保他们没有其他目的,小心为上,”宁九九严肃着道。
她又不了解宁月岚是个什么样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况且还牵扯到东方楼蕴,狗急跳墙,兔子咬人,既然这里是荒山野外的,那么动手杀人,也是最方便的,不是吗?
后面马车内,跪在角落里的银杏,怯怯的看了眼闭目养神小的宁月岚一眼。见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已经有好一会了,便以为她睡着了。
刚想换个姿势,不然腿脚都要麻掉了。
“才跪这么一会,就受不住了?没用的东西!”宁月岚闭着眼,轻轻淡淡的说道。
银杏赶忙跪好跪直,“是奴婢没用,跌了小姐的面子,奴婢有罪。”
“哼,你有罪吗?那说说看,你罪在哪儿!”
“奴婢……”银杏咬着嘴唇想着,可是头疼的厉害,眼前有些迷糊,为了不让自己的在小姐面前倒下,她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勉强换回些神志。
“奴婢,奴婢没能躲开那女子砸过来的凳子,受了伤,让小姐丢脸了。”
“还有呢……”宁月岚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语气中的狠意越发的重。
银杏哆嗦的厉害,“还有……还有奴婢不该,不该……”
越是害怕,她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心慌害怕了。
“蠢货!”宁月岚随手抄起小方桌上的暖壶,朝她扔了过去。
银杏也不敢躲,只能闭着眼睛承受。
暖壶早已凉了,可这暖壶是铜的,正打她受伤的头上,本已止血的伤口,已渗出血来。
宁月岚坐起身,挑开帘子,看向前面的马车,慢慢的说道:“你错在,一进门之时,没发现里面坐着的人是吴青,他是谁,他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竟然犯这等愚蠢的错误,我要你何用!”
“小姐不要,”银杏扑上去,不顾头上还流着血,就要给她磕头。
宁月岚猛的回头呵道:“把血擦干净,别弄脏我的锦被!”
银杏赶紧扯了袖子,把流血的地方捂着,才敢继续求饶,“小姐,您别这样说,奴婢还有招,一定有……对了,他们晚上肯定要露宿破庙,那个地方咱们以前路过,小姐,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帮你除了她。”
宁月岚没有表态,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不再看她,也没有说话。
银杏等了好一会,见主子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心来,瘫软着靠到一边。同时,也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那截袖子已经一片暗红。
晚上,一切都得等到晚上,她一定有办法,杀了那个丫头。
她知道小姐的心思,跟了宁月岚这么久,若是她的心思都猜不透,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宁月岚本不姓宁,过继了之后,才跟着宁清扬姓,做了宁家的人。
可是在宁家,她即使做的再好,表现的再优秀,也无法得到老太爷,以及,宁家上一任家主,宁坤的赏识。
不是亲生的,又是个女娃,最终逃不过嫁人的命运。一旦嫁出宁家,她过继的意义便也不存在了。
东方楼蕴的出现,无疑给了她最佳的一条近路。
只要嫁进襄王府,做了东方楼蕴的王妃,宁凤亭算什么,宁清扬又算得了什么。
到时,只要她略施手段,有东方楼蕴做靠山,假以时日,宁家的一切,还不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所以,不管是谁,都不能挡了她嫁给东方楼蕴的路,谁挡,谁就得死。
当然了,这些都是隐藏在宁月岚内心深处的读白,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连银杏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过了正月,白天渐渐比黑夜要长,加上又是下雪天,即使快入夜了,外面还是亮的很。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到了傍晚,总算是停了,可是下山的路却更难走了。
要不车轮打滑,掌不住方向。要不车轮杠上雪块,猛的颠簸一下。
宁九九叫了刘烨尘跟烨枫都下来走,不坐马车了,走路比坐车还安全些。
对于这个提议,刘烨尘跟烨枫都高兴坏了。
那么大的雪,正是打雪仗的好时候。
他俩边走边玩,扔出去的雪球,连宁九九也没能幸免。
何安见他们玩的乐呵,干脆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三个人在雪路上跑,走的倒也欢快。
吴青帮着大飞一起赶车,要是太滑,他俩就得拖着车厢,否则马在前面没法走道。
宁月岚车上,赶车的杂役,也有些掌不住方向了。
“小姐,这雪路太滑了,要不您也下来走走吧,万一打滑,也不至伤到您。”
宁月岚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看着前面的车上都没人坐了,她猜想,这山路肯定是真危险了,为了自个儿的安全起见,虽不情愿,也只得下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