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渐暗,义勇军不得不往城市中心撤,一边退一边利用街道路障进行阻击,无数汉民竭尽所能地支援,但番屯军见了汉人不管军民一律杀死,逐渐控制了南半城,甚至攻占了物质仓库,获得了大量粮食,胜利已经在望。
天色终于黑了,番屯军暂停了进攻,毕竟地形不熟,黑夜中搏杀容易吃暗亏,凯达?格兰可不舍得自己的政治本钱有不必要的损耗,因此下令暂停进攻,就地休整,明日天亮后再发动总攻。
他派出大量侦察的斥候,警戒敌人的夜袭,同时下令将部落联盟的人统统挡在城外,显然不想分肉吃,布置严密,颇有大将之风。
布因?拉比是又气又急,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站在护城河边骂几声娘。
而在北半城此时却是愁云惨淡,道台行衙已经失陷,夏献纶只能在民房里设置临时指挥部。
外面已点起处处篝火,不时传来凄惨的哭泣,那是战殁者的家属在大放悲声,这让夏献纶的心情更加沉重。
有人提出弃城而逃,逃出多少是多少;但也有人认为一进入平原,毫无屏障,被番屯军一掩杀,只会全军覆没,还不如在城中坚持巷战,说不定还能等到夏少爷的援兵。
但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毫无底气,夏少爷真能找来援兵吗?
最后夏献纶拍板定案:死守不退,与竹堑城共存亡!
倒不是他多么忠君爱国,其实也存了一己的私心:如果弃城,即便能活着逃出来,李鹤年那边就会有一个口实,兵败丢城是手拿把掐的罪证,甚至会污他是临阵脱逃,照样会问斩西市,死路一条,还不如死守到底,或有一线渺茫生机。
生机如此渺茫,即便最底层的百姓也都清楚,明天将是最后一日,城市上空笼罩着一种悲壮的气氛,所有人都在想:“夏公子,他到底在哪呢?”
由于番屯军已经进城,几天来城南的凤凰岗上第一次没有隆隆的炮声,取而代之是一片欢笑声,熊熊的火堆旁,一大群武士一边嬉笑,一边痛饮着小麦酿造的烧酒。
日本人喜欢在正规礼节宴会上喝清酒,度数较低,不易失礼,但今天这个轻松愉快的场合,却最适合喝烧酒。
石田芳夫此刻正在场地的中央,一本正经表演着“狂言”,这是日本古典戏剧“能剧”的一部分,一种轻喜剧。
他脸上涂抹着油彩,身上穿着和服裙裤,手中拿着折扇,像个木偶般转来转去,嘴里唠叨着滑稽的言语,逗得武士们不时哄堂大笑,与平时横蛮粗豪的形象大相径庭。
明眼人都看出来大局已定,番屯军必胜无疑,石田芳夫觉得大功已经告成,狂妄自负让他放松了警惕,索性让所有人来看他的得意表演,连在山岗下的哨兵也不例外。
这让箱田六辅极为不满,但他只负责与番屯军的联络与协调,指挥不了萨摩藩的藩士,只能远远地,和自己神道无念流的三个师弟坐在一起,不屑地看着石田芳夫的丑态。
他冷笑着对师弟说道:“看来石田君终于找到合适的新职业了,放下武士刀也不怕没饭吃,怪不得这么高兴。”
旁边一阵偷笑声。
火光熊熊,欢声笑语,武士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场上的石田芳夫也是丑态百出,怪笑连连。
但就在凤凰岗的下面,那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正是竹堑城翘首以盼的夏云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