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卉芷也陷入无头绪的思考,李老爷苦笑了下,深情地遥望着新茶陈列室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再说,即使我想勉强经营,到了明年春上,我看也很难买到什么像样的茶了!你呀……生不缝时啊!”
“那是为什么?”
“咱们摊派,你以为农民就能幸免?种茶的也有他们的纳捐。这些年咱们的生意路越来越窄,旁人的难道又能强到哪里去?再说各家也都要完成摊派,生意也同样越来越小,所采购的茶自然也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低,他们自然难以吃得上饭,现在又这么大的一次摊派,那就等于要断了他们的口粮,我看那些人就算不饿死,也要搬到山里去躲起来了,哪里还有人出来采茶?”
交了赋税就没得吃的,想要留口吃的就交不上赋税,那就要被问罪,人不躲起来还能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必然是这样!李卉芷更是答不上一句话,这个局面就形成了恶性循环,每个人都没有好日子过!真是非人力所能为啊。
该怎么办呢?李卉芷思索了整整一夜。
她想了很多,从现代的时候就开始想,自己堂堂一个高材生,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却只在一间律师事务所里混日子,眼下到了大唐,还要接着混吗?眼看李家要倒下,自己不应该做点什么吗?不为别的,就冲“三葵雨芽”,李家若是此刻倒下,后世只怕再也没得这么好的茶喝了!
李老爷巴心巴肝地等着李安考取功名,但是功名说考就考的?范进考个中举时考到了什么年纪?再说,即使考中了又能怎么样?李白杜甫白居易这样的大才,哪个不是有功名在身?结果呢?
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李家若是倒下,李卉芷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一个庶女,若是姓俞的在外面已经饿死了,不能回来娶自己,那就肯定只有被卖到青楼的份了。自己弹又弹不得,唱又唱不得,跳又不会跳,清倌人肯定做不成了!倒是勉强有点姿色,那岂不是天天要接活?可问题是自己活也不好啊!
不敢想,不敢想!
无论在公在私,李家都一定要想个法子撑起来。再撑两年就好了,安史之乱再有两年就平定了。到时候,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第二天早上,小玉给小姐端洗脸水,一进门,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哐铛,盆又掉地上了,热水洒了一地。
“小姐,你怎么又上吊了?”小玉大哭,可是,小姐上次上吊是吊头,这次为什么是吊脚?吊脚能吊得死吗?没听说过啊。
“小玉,你能沉住气,不要大呼小叫吗?我在想问题,刚有个头绪,被你硬生生的吓回去了!”李卉芷倒吊着想,头朝下,眼睛都充了血。她这一夜已经换了无数种姿势了,也不知道脑细胞还剩下几颗活的。
每次小玉总喜欢把屋门口弄湿,太不小心了。幸好盆子是铜的,经得住摔。
刚吃完早饭,俞老爷就派人驾着车来了。他也是一脸悲观,看情形也是一夜没睡。李家有摊派,俞家的也不少,这一趟不单是为了李家,也是为了俞家自己。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还不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替老父亲操点心。
货品是早就装点好的,安排下人去抬上车就行,俞老爷趁这个空档口,有事情要托付李老爷:“这一趟,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是家里实在是放不下,我想这段时间你替我分点心。”
李老爷一脸担当:“你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事,我在,你家就在!”俞家的那个小子不在家,即使再相信的人,也不可能当亲儿子一样的信任。他不忧愁才怪!
俞老爷点点头:“其实应该也没什么事情!那个老管家跟了我也有五十几年了,我对他倒是很信任,也让他有事就来和你商量商量。应该也没什么事情的。”他这话一半是对李老爷说,一半也是安慰自己。
李老爷把手按在俞老爷的肩上,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由老兄弟变成亲家,再由亲家变成仇人,又由仇人变成亲家,现在可以说得上是祸福与共的一家人了,他郑重说道:“你放心,你家的事一切有我,这一趟就万事拜托了!”
俞老爷点点头,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即使再担心也于事无益,于是再没说什么,招呼起随行的人,走了出去。
李卉芷看得也是一阵担忧,在战乱年代通货去西域,无论被哪一边的人抓到,都会被看作是对方的奸细,再说就算走小路,也难保遇到强盗劫匪什么的,这并非恐吓,北方战乱,流民连饭都吃不上,上山落草根本不足为奇。
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若不是摊派时间紧任务重,谁愿意这个当口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