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蓦然一喜,可定睛一看,却见喊叫之人,分明是汉军的一员将领。火光下,那将领相貌平平,似乎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名声名卓著的汉军将领。
可就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让张郃的心猛然似乎被捏住了一般:“不可!围三阙一,这是汉军想让你们自投罗网!”
可惜,张郃的声响很快就被淹没在无数黑山贼振奋的欢呼声中。所有的黑山贼根本不去考虑前方究竟有什么凶险,拼死一搏的胆气一丧,整支大军犹如无头的苍蝇般冲向了那黑黢黢的夜中。
张郃愤懑、焦躁、痛苦,种种情绪瞬间涌入大脑,令他发出了一声犹如绝望野狼的嚎叫。他挺紧手中的长矛,神色渐渐变得肃穆庄严,已然有种慨然赴死的刚勇。
他要的,是杀死刚才那个出现的将领。此下状况,只有擒贼擒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一股慨然的气势刚升腾起来,张郃的眼珠瞬间又红了起来。因为,这一刻,他分明看到,那名将领看到自己之后,非但没有迎上来,反而忽飘一闪,便躲入了火光后的黑暗里。
无耻又无胆的汉军之将!
然而,紧接着,张郃的耳膜中便灌满了隆隆的巨响!
下一瞬,张郃便看到,一支精锐的骑兵正带着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朝着自己冲锋而来。他们身上的盔甲异常沉重,非但整个身体覆盖在了战甲的保护当中,就连脸面也只留下了一双幽幽闪耀的眼洞。沉重的盔甲使得巨大的河曲战马更加暴躁,奔骤的声响令大地都为之战栗起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张郃看着这一支奇怪的骑兵,感受到无尽冰冷的寒意在这个夜间弥漫开来。恐惧如毒草般迅速生长缠绕,将身经百战的自己,也不免开始心中打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震天的声响,伴随着他们呼啸冲锋荡起的烟尘,清晰的将他们的身份表露出来。
“我乃河北之柱,张郃张儁乂!”张郃很少这样称呼自己,这显得他多少有些骄矜。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支与印象中大不相同的陷阵营,他只能用自己的勇武名声,来激励自己的部曲随自己一战。
可是,这样的激励,却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持续。陷阵营一式的幽光金属铁甲,一式的河曲大马,一式平端着长枪,一式眼洞里的冰寒,一式无悔的冲锋。他们不张扬、不高呼,他们冷静的面对敌人,攻掠如火,瞬间引燃整个战场。
整支骑兵如同一头钢铁的巨龙,凶悍地迎着张郃的部曲扑来,带着死亡的寒气的长矛如林而至,将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斩易的刺穿,挂在矛头之上。这一刻,仿佛漆黑的两翼无声的在他们背后伸展开去。陷阵营的将士,一个个阴森可怕地如九泉恶鬼。
还不及多想,一矛没有结果敌军的张郃,吃惊的发现,只一个照面,自己的部曲便完全被冲散了。突然眼前一杆长枪向他刺来,他横矛一挡,顺水推舟就向那陷阵营将士刺去,可那个无耻的偷袭者连挡都没有挡,继续纵马向前,眼见这一矛就要刺中敌军脆弱的脖颈。当的一声,位于他身后的将士已经横枪代他架住。
架开的士兵依旧不停,向前冲去,再后面的汉军已经向张郃攒刺过来,一杆枪,两杆枪,无数枪……张郃手忙脚乱,他忽然发现,所有的陷阵营将士,其实面对任何敌人都只用了平刺一招,但那一招却因为他们几乎融入本能的精彩,以及整支骑阵冲锋的无隙,使得他们这八百人,完全有着斩杀任何大将的能力。
并且,还是他们不用死伤一人的那种。
终于,张郃在如暴雨一般的攻击下,被敲掉了手中的长枪。他心中一寒,耻辱地发现自己竟然也升起了惧意。于是,一横马,空手的他狼狈地扑倒在了铁骑侧下。
铁骑滚滚驶去,并未因他是河北一柱而改变半分方向。仿佛,在陷阵营眼前,他不过一可怜的蝼蚁。
再抬头的时候,一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刀柄的尽头,正是刚才一闪而没的汉军将领。此刻,在那将领的身旁,还有一位清矍的文士,正俯看着自己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