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山,韩遂诡计,老夫岂看不出,然……”崔烈年近花甲之人看到此幕,已被韩遂气得浑身发抖,他狠狠一拳砸在城垛之上,痛苦莫名:“韩遂,你不得好死!诸位将士听令,放箭!”
“府君,万万不可啊!”羌道令赵昂一把跪下抱住了崔烈的大腿,激愤求道:“府君,我愿率手下五百兵士出城将这些人营救归来!”
“伟章!你仔细看看,驱赶这些勇士的大将为何人?!”字義山的杨阜此刻也心如刀绞,但毕竟乃凉州的后起之秀,此刻已然洞悉出韩遂那绵里藏针的手段。那些败军身后,正是一身黑甲、凉州唯一可与马超一战的阎行!倘若赵昂出战,定然会被阎行击败,进而长驱直入……
赵昂同为凉州后起之秀,自不是那有勇无谋之人。见阎行早已虎视眈眈,已知杨阜担忧。可心中悲愤一时无从化解,竟忍不住以额撞墙,怒声痛吼:“纵然战死,我亦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狗如此辱灭我汉军良士!还请府君大人准许末将出战!”
可未待崔烈回话,冀城上下却忽然一片吸气之声。崔烈不知何事,急忙再度探头,只见那些历城败军走至城下二百步射程后,任凭那些羌胡鞭打砍杀,却死死站住脚步不肯前进一步。
当前那尹家扛旗的壮士,在挨了羌人狠狠一鞭子后,猛然回首怒视,却咬着牙只发出了一声闷哼。那一目光如火如电,竟令粗野犷横的羌人一时心虚。随后,他大叫一声,狠狠将肩上汉室军旗插入那已被鲜血泅湿的黄沙土中,抬起头来,饱经折磨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府君大人,我等生为汉军将士,死为汉军英魂。今天被这些狗崽子抓住,是我们命不好。但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却是想也别想!”
崔烈何等老练之人,见这数百兵士一时齐齐站在城弩射程之内,哪能还不明白这些人的意思,当下老泪纵横,强忍着心中悲痛,郑重朝这些兵士深深一揖,哽咽着说道:“壮志凌青云,忠魂埋黄沙。诸位将士为汉之忠,老夫谨记于心。此役之后,老夫定然上书朝廷,记下尔等姓名籍贯,刻碑于长安忠骨墓……”
“老大人,您是个为民的好官儿,您说的话,我们信。不过,我们更信当今天子,听说我们战死之后,婆娘孩子都有朝廷照顾,烧埋抚恤钱也供赡养父母。有这些,我们就没有白死,更不会当做那引狼入室、祸害咱凉州乡亲的叛贼!”
此番话落,就算是城墙上的兵士,也都明白这些历城败军是什么意思了。一旁的羌胡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察觉出了不妙。而大将阎行更是惶然色变,急令身旁亲卫道:“快堵上那个人的嘴,将他们拖到冀城城下!”
然而,就在阎行亲卫开始纵马之时,他们忽然发现之前这些已疲累无力的历城败军们,忽然都如疯了一般,齐齐发出一声壮烈的嘶吼之声,竟以血肉之身朝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凉州叛军扑来,他们用头磕、用牙咬、用脚踢,全然一副不顾生死的疯态发动了同归于尽的反扑。
尤其战马上那一身文士装束的赵衢,竟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向着城上那些曾经的好友豪迈大笑一声,随即整个人朝着一个正要挥鞭阻止自军的叛贼身上扑去。可毕竟油尽灯枯之身,人刚刚扑至,一口鲜血便猛然喷了那叛贼一脸,吓得那叛贼当即挥刀,惊恐地斩下了赵衢的头颅……
这一瞬,就连一直古波不惊的韩遂,也完全变了脸色。他似乎很想下令阻止这次变故,但略一思忖,又完全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放箭啊,杀羌狗啊!你们这些软蛋娘们儿,难道都傻了不成?!”尹家那位扛旗的壮士一把扼住了一名羌人的脖子,面朝着城墙上一具摧山弩大吼着:“没用的东西,老子要死,也想死得壮烈点,你们这些吓破胆子的怂货,就不能给老子一个痛快?!”
话音刚落,一支无情的狼牙箭在凛风中划出一道尖锐的呼啸,令这名壮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样,这支狼牙箭也深深洞穿了他面前那羌人的脖颈,一个汉人和一个羌人,便这样缓缓倒在了战场。
在倒地的最后一幕,这名壮士嘴角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笑容,他努力地想爬到汉室大旗的身旁,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最后他拼尽全力大叫一声,带着那羌人的尸体一同奔到了汉旗之下,染血的手终于摸到了汉旗的旗杆,最后颓然无力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