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曹操并不是无奈才选择了先北后南之策。而是有意借天子之师,来牵制袁术的力量,进而为曹操此番先北后南的战略提供可靠的时间保障!
而若依此想来,当初曹操写信与陛下,直言陛下不该逼反南匈奴一事,恐怕还存着故意激发陛下一时义气,进而想让天子先与袁术一战……
荀彧是受儒家正统熏陶而出的君子,最不善用极深的恶意来揣测一个人。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领略到了什么,反而就会对这等自己不期望看到的状况而深感厌恶和担忧。
一想到这些,荀彧顿时感到自己背后冷汗涔涔,即便是在这闷气未散尽的夏末,他仍旧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寒。
荀彧正了正身形,他终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努力向从曹操眼中看出一丝愧疚和羞赧,但可惜,最终依旧一无所获——曹操的眼神当中有自信、有霸气、有无以伦比的骄傲,却没有一丝做了不该做事后的心虚……
但就在荀彧久久的凝视下,曹操的眼中还是有了那么一丝不确定的游离。可当荀彧正准备进行最终求证的时候,却见曹操已将那樽酒放在了嘴边,以袖遮住了他的脸面。
“为了汉室复兴!”曹操满饮下樽中之酒,大声疾呼道。
而荀彧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一次无由来的自扰,在满堂文臣武将的振臂高呼下,随他们一同饮下了樽中之酒:
“为了汉室复兴!”
而这时,远在雒阳的刘协,也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了一碗葡萄酒。
大战在即,他自然明白军中不可随意饮酒的军纪。故此,他此番也只带了两桶极品的佳酿好酒——原本,他是打算在庆功宴上豪饮的,可气不过自己被曹操当了猴儿耍,不喝点酒难下他心中的怒气。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荀攸望着满盘密密麻麻的木俑,脸色并不比刘协好多少:“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臣身为陛下智囊,竟犯下如此大错,实乃有愧陛下所托。”
说罢这句,荀攸先深深向刘协一拜,又转而向贾诩一揖:“若非贾将军在此点醒梦中人,不知此番大战将让多少关中子弟无故殒命,臣……臣实无颜面见诸位。”
荀攸在此痛心疾首,真感觉到了心如刀割之痛。可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一只碗,里面盛着殷红的葡萄酒。
“这不怪你。”刘协将碗塞入荀攸的手中,好像刚才那碗酒真的驱除了他的怒气一般:“贾老头儿说的不错,你我都是山中之人,只因身处其中,一心想着尽快让汉室被天下人重新认识,才会因此不识庐山真面目。”
看到荀攸一脸愕然,刘协此时倒真的释然了许多,回头仔细看了看那张沙盘,才开口道:“更何况,公达定下的此略。平心而论,也确实精妙无比。我们若按此进军,也未见得不能击败袁术。”
“陛下所言甚是。”贾诩这时倒一点也不傲娇了,立在刘协身后同样仔细观看了一番沙盘后,也认同地点点头道:“此番进军兵分两路,也充分考虑了趁袁术进兵兖州时这个空虚点,大举包围宛郡。若是一战功成,便可以宛城为根本,进而兵发豫州。公达之神谋,举世无双,老夫亦自愧不如。”
“惭愧惭愧。”此时的荀攸也已一口喝尽了那碗葡萄酒,他虽然知道贾诩说的是真心话,但毕竟锐气已消,回复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但好在他毕竟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战略大师,微一消沉后,便很快又振作起来,同刘协和贾诩一样盯着那沙盘一会儿后,眼中神光闪动,猛然看到了一处地方,嘴角又微微翘了起来:
“陛下,曹孟德既然想用天子之师来牵制袁术大军,我们为何不能静看鹬蚌相争、最后做那位渔翁呢?毕竟,雒阳一带,还有李蒙、王方、樊稠等董卓余孽未除,正好给我等滞留雒阳以籍口……”
万万想不到,荀攸这番话刚落,刘协立刻气得一摔碗:“怎么你跟贾狐狸想一块儿了?朕大军至此,真不是想来打酱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