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等达凯回过味来,便能想清其中关窍,明日的真气虽然跟大水法殊出同源,但日月曌只是形似而已。
下一次,达凯只要不用大水法,改用其他武技,在明日的底牌已暴露的情形下,胜利的天平自然倒向达凯。
可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主赛官宣布胜负之后,明日只能放弃了一绝后患的闪念。
两人之间的暗战,远远没有结束,明日必须忍受一条毒蛇、又是一头猛虎对自己的暗中窥伺,随时提防着它的致命一击……
主赛官去向金主汇报赛果,以定三甲,那处人头攒动,似在争论什么,迟迟没有宣布最后结果。
忽然兽声大作,号角长鸣,明日顿吃了一吓,怎么有这么多野兽出现?
便听得鼓乐欢腾,四下的人群喧闹着涌进毬场,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淹没在女真男女炽烈回旋的狩猎舞汇成的汪洋中。
没头没绪的明日只关心最后的三甲结果,却发现俩舅子不知跑哪去了,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笑颜在周围晃动。
不知何时,到处都设了摆满饮食水果的几案,这些食物已非明日中午吃的半生冷粥,丰盛多了,既有女真特色的大块鱼肉,也有汉族特色的精细食品,或冷荤,或烧烤,或炖煮,酒肉无算。
而女真男女们边吃边喝边舞,甚是开心。
明日战斗了一天,毫不客气抓起一根烤羊腿犒劳自己的肠胃,吃得满嘴流油,却发现其他人都挑汉族的美食下口。
他心中一动,女真人进入中原后,始知汉人饮食之美,其他方面也是一样,当接触到汉人的各项先进事物后,女真人的汉化趋势是不可避免的,但这样对他们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多少英雄熬过了艰苦岁月,却在成功的甜酒中倒下,自古往复不绝!
不知足的人性比起知足的兽性,是不是造物主对人类的一种戏弄?
有人在后面拉拉明日的衣角,他猛回头,是霜铃灿烂的俏脸:“明日哥哥,我俩跳舞去吧!”
他不知所措地被这个大胆的小妮子牵到一堆篝火旁,加入一群围火起舞的年轻男女当中。
仿佛受到篝火的映照,霜铃的脸上泛起一层动人的红晕,她松了盘髻,散开一头漂亮的小辫子,双手握着粉拳,右臂上举,左臂后甩,动感十足地扭起曲线玲珑的腰肢。
四周洋溢着火热的青春活力,明日被感染了,放下心头事,融在人群中随霜铃翩翩起舞。
小妮子明媚的双眼不离他左右,女真少女的豪放与汉人少女的娇羞集于一身,他仿佛看到了楚月的身影,一时忘形,拉住她的小手旋转起来。
鼓乐的打击如同有节奏的心跳,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似空谷回荡,霜铃看他的眼神似汪出水来,红唇轻启,放歌出声。
明日才留意到周围不少的女真少女都在且歌且舞,而霜铃的歌声分外清灵。
仔细听那女真歌词,皆是自唱自家:从家世说到成长,从女工说到容貌……好像早已编好了词,又好像随口唱出,总之说不出的曲调委婉、柔腻动听。
他不解其意,只傻傻地听着,随着她舞动。
“自家的帐篷在湖畔东面,红顶银边的就是,今夜子时,自家等你。”霜铃唱罢,翘起脚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羞涩,消失在人群中。
明日尚没回过味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过来:“小子在这里,把二哥我好找,郎主传你!”
斡带、乌达补领着明日进入御寨,金主正与一干宗族元老及大臣,在一个大篝火盘欢宴,一绿衣卫接住他们:“郎主宣明日单独进帐,其余外侯!”
这道旨意来得有点突然,席上众大臣面面相觑,粘罕站起来:“郎主,臣以为不可,这厮深藏不露,尚未验明,万一有歹意……”
“孤家自有定夺!”金主沉稳地起身离席,“明日,随孤家入帐。”
御帐内,金主吴乞买坐于土炕上,明日恭立于前,再无第三人在场。
两人间只距五步,这五步,是无数大宋义士求而不得的机会,也是后世看来可以改变历史的机会,而明日的心中,竟无一丝波澜。
与当日在赵构小儿左右不时泛起的浓烈杀机相比,明日对这个病歪歪的女真老人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种尊重——绝非因为他的幸福与命运操纵于对方之手而起。
“明日,孤家看你与达凯比试的身手,足可与那杀手一搏,但你却受了伤,任凭和氏璧被毁,为何?”金主病容不减威严,双目炯炯,丝毫不提三甲之诺,反有问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