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过,今夜她会发高烧,出于一种补偿的心思或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的心思,慕幻一夜都守在了楚微末的床边,悉心照料。
而之前慕珩回到以泽苑,换去了身上的脏衣裳。感觉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血气他微微皱眉。洛瑶的鼻子是很厉害的。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又会烦恼。幻幻一家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好了。洛瑶喝了酒胃中不舒服,一直碎碎念,在床上翻来覆去。
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到洛瑶面颊上,并没有受风寒什么的。兴许是酒喝太多难受,于是慕珩便取了一些药草放到了洛瑶口中,缓解她的难受。门外云安在凳子上睡得昏天黑地。这还是慕珩第一次见到云安抛却掉表面的温文尔雅,像个醉鬼一般,可是口中却也喊着,说着什么“爹、娘、哥”。
“慕公子,你看,现在如何?”慕珩闭上眼睛,和身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交谈。
夏公子,多谢。这一次回到慕府我必须知道去年死掉的那个女子是谁。洛姑娘说得很对,那必然不是琳,我要求得真相。
“那我就将身体还给你。”再度睁眼时,是那双狐狸的眼睛,只是失去了以前的傲气和自信,看起来倒是有些看破一切的无力。
慕珩看看这件屋子,手指扫过桌面,还有床辕,见到床上丝毫没有睡相的女子,唇边竟然流露出一丝温和。他嘴唇开合,无声的说出几个字,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知道。看看手腕上的雨花石,慕珩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天边已经渐渐被黑云掩埋,月亮已经有了浅淡的轮廓。慕珩望着这天色,恍惚想起了一年前,那时候他救洛瑶也大概是这个天气吧。有些东西早就该放下了,当初说好的护着他们到不再需要自己。眼看着那两人已经成长到了九岸巅峰,那这样的自己还有存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了吗?
一步步走出以泽苑,慕珩看着这熟悉的景物,脑子里慢慢浮现那个女子的脸。
她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说:“阿珩,你什么时候娶我?”
她说了那么多话,他似乎都还记得,只是那音容笑貌有些模糊了,是被什么所代替了吗?慕珩摇摇脑袋,又有另外一个女子的脸浮现在自己脑中。不同于陈琳的空灵纯净,那个女子是带了狡黠与傲气,心中充满了大爱。
“兴许我是被夏公子所影响了,现今竟然对洛姑娘有着一些想法,倒是不该啊。”慕珩无奈地笑,昂首挺胸地走出以泽苑,他的身后,似乎有万千的桃花树从土里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然后渐渐的从枝干上生长出一朵朵玫红色的桃花,娇艳欲滴。比那白雪更加迷人,花瓣飞舞,真真的落英缤纷。
桃花树下,一耳光身穿天蓝色长裙的女子,耳上缀着明月珠。抬头望着桃花瓣飞舞的方向移了脑袋。待到看到慕珩的时候,表情微愣,然后又笑开。那双空灵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温柔。她伸手将耳际的长发撩到耳后,伸出素手:“阿珩,过来。”
“琳......”慕珩看着她,那绝美的笑颜一点点的融进他的心间,本来都不再剧烈跳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没有了其他的理由。他也伸出手,可是你场景一瞬间就被打破了。慕珩回到了现实,垂下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飞身纵起,向着慕母的主院掠去。
因着今天事情多,慕母有些疲倦。自从慕容珵回来了以后她也就什么都不管了,安心享受着这十七年缺失的光阴。
“珵,你看今日这事如何办?”慕母任由逝水纤细的手在自己的肩上不重不轻的捏着,十分舒服。而慕容珵看着慕容产业下的账册汇集,在计算着。听到慕母的话他从一堆账册中抬了头。
“墨儿,别想太多。小孩子们长大了那些事情也该是他们自己去解决。若是连这么一点都解决不了那还算是我们的孩子吗?”他这话说得是很自豪,“你看珩儿,为了这月国的长公主,那可是千里迢迢用尽办法,只在大半年的时间中就从一个无名人士成了镇国将军。有了同月丫头相配的地位。”
可是这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慕母抚额:“珵,你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幻儿和珩儿自幼性子就不同。况且这是感情上的事,有什么可取不可取的。”
放下手中的毛笔,慕容珵走到慕母面前,握住她的柔荑:“相信孩子们自己。你这是担心过头才看不清,那个叫做妤兮的孩子可是个好孩子,你难道看不出她的身上有一种幻儿没有的叛逆吗?别担心,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操心,我们只要不给他们坏事就行了。”
“哎,但愿如此。”慕母点点头,笑了笑。慕珩站在窗外,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也笑了。这样母亲也不会再伤心难过了,也不会再为难夏公子和幻幻了。
“什么人?”慕容珵一下子感觉到气息,挡在了慕母面前。毕竟是在慕府,能避开府中众多暗卫的人他还没见过,也断定不是外来的暗杀者。
“父亲,母亲。”慕珩换了位置,推门而入。看着两人露出不属于夏天宸的夏天式温暖微笑,也不属于慕珩狡黠如狐狸的微笑。慕母一愣,这是多少年没见过慕珩这样笑了。慕珩郑重地向着两人行了礼,这举动倒是让两位老人有些发懵。
慕母连忙站起来走到慕珩面前,拉住他的手:“珩儿你这是做什么?”
“珩儿今日来陪母亲和父亲聊聊天。”慕珩浅笑,担了张凳子放到中间,“逝水你下去。”
见到慕母欣悦的表情,逝水心中也是放松,大公子和主母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打心底为他们开心:“是。”逝水福福身,退出了房间。
“珩儿今天似乎有些异常啊。”慕母看着慕珩这个样子,心中虽喜,但是女子的第六感向来是十分准确的,她看着慕珩总觉得他瞒了自己什么。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当初再怎么看他们心中难过,那也是骨血相连的。
慕珩笑,摇摇头:“今日只是和母亲父亲聊聊天,估计再等个十多天就要回月都了,就不能常见面。所以乘着现在好好闲聊一会儿。”
此话说得很有道理,慕母也就打消了疑惑。先是有些拘谨的父子对话,慕珩几乎是用了他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温柔和耐心一一解答慕容珵的问话,然后回忆了许多三人小时候的故事。慕母笑得开颜,三人亲密得似乎是未曾有过那分离的十七年。
外面的天色渐暗,慕珩望了望外面,敛了神色:“母亲,珩儿有话想问。”
话题一下子有些改变,慕母颔首:“珩儿你问吧。”
“母亲,琳是不是在五年前就死了,还有去年在婚礼上的女人是谁?我想要听您亲口回答。”慕珩神色有些沉重,慕母脸色微变。
慕容珵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母子两人这问话奇怪也不敢插口。慕母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难受地开口:“这些年来是母亲对不起你们,陈琳当初的确是我逼死的,她失足掉下忘川湖,在五年前便死了。而一年前的那个女子叫茹素,是四方房的姑娘,和陈琳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你知道当时母亲因你父亲的缘故见不得你们好......便让那姑娘扮了陈琳,再次......”慕母已经说不下去了,她垂着头看着地下。
“我知道了。”慕珩只是淡然一笑,和慕母猜想的反应有些差距。只见慕珩站起来,再次冲着他们鞠躬,“珩儿先回以泽苑了,以前的事情珩儿也不想再计较。只是希望母亲能好好待倾城和幻幻他们。”
“珩儿?”慕母感觉到一丝恐惧,慕珩的眼神太过悠远似乎有什么东西泯灭了,再也寻不着。
“珩儿先走了。”慕珩说完转身就走。慕母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停住了,他总不可能做傻事,洛瑶还在此处,他也那么的喜欢那个姑娘。
慕珩离开了主院,漫步走到忘川湖。忘川湖附近都有灯点着,为避免有人失足坠湖。慕珩看着这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清冽的酒香。他将酒洒到了湖中,轻声开口:“琳,我以此酒祭你。你在下面等了我够久了,我马上那就来。”他将还剩最后一点酒的瓶子一饮而尽,然后把瓶子甩到了湖中,慢慢沉下去。
怀中有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有一个药丸,慕珩拿起药丸,吞下。
不知大师为何如此笃定在下愿意活在此世,听从您的说出的命运?
慕公子不就是感觉人生苦闷,伤心事繁多而对这个九岸失去了所有信心。那我给你的这信息可让你再畅快玩耍,消磨时间何乐不为?
无九大师,您这如意算盘打得在下觉得您倒是比在下母亲更像商人。
这个荷包慕公子你拿好,若是哪日真的连一点念想都没了,就此愿意消失,那便吃了这个药丸。
吃了会如何?
灵魂散尽,作为慕珩的你便死去了。
慕珩?无九大师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死便是死了,怎会以那样的话语说。
到时候慕公子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