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华从放了寒假就回来了,她为父亲拆洗着被褥,置办了新棉衣棉裤,里外换了一新。往常掂记着母亲的时候多些,对父亲关爱的少点,如今把对母亲的思念转换为对父亲的牵挂,等洗涮一新后,她才回到婆婆家那边过年去。子平在年根前回来了,他一扫往年回家过年的兴奋,给家人带了少许的礼物后,他自己仍旧是一身去年旧衣裳穿着,回来不再去找村里的伙伴们耍牌喝酒聊大天去了,而是在院子里劈柴火给毛驴铲圈出粪便,还把窑洞顶打扫的干净磁实,和他爹一样闷声干活不说话。子平心里的难过别人都觉察到了,金玲抽空让子林带着她去乡供销社为子平买了一身衣服,回来非让子平换上,子平捧着新衣服突然对着金玲号啕大哭起来,鼻涕脸肿的说:“嫂子,我想娘啊。”
子平这一哭顿时把金玲也哭出声来了,这个闹心的年根儿,子林强忍着悲痛劝说住这个,安慰着那个,只有李德贵使劲的抽着烟不吭声。万华叔和辛大婶送过来自己炕头上生的豆芽菜和炸豆腐,劝说着这几个孩子,说的时候就都哭成一团了。
李家湾村里面爆竹接连响着,鞭炮串响着,烟花如闪电般的升空,一派人间喜气年景。按照乡俗,李家贵家因今年有丧事,不能张贴对联,挂红字,以此对亲人的祭奠思念之情。子林带着儿子小虎,子平跟在后面,他们来给母亲上坟。这里新坟头三年为新,之后为老坟,头三年在大年初一前一天上坟,之后就是在初一早晨上坟。刚到林地坟头起,就见子安领着亚娟在寒风中站立在等着他们。子安同子林和子平打过招呼,相跟着来到娘亲的坟头祭奠母亲,心里默念着母亲的恩情和厚德。亚娟上前给坟茔敬香作了揖,拉着子林儿子的手站立在一旁,看着这哥仨个祭拜母亲,一阵凉风吹过,香火缭绕,哥仨眼迷离起来了,心里面感应着母亲的呼唤,仿佛母亲在天之灵有知,宽慰着她的儿女们一生平安如意顺利。
子林他们回到家中,金玲一看亚娟在大年三十跑来了,很惊喜也纳闷,人家大闺女家的还没过门呢。亚娟告诉他们说是她父母觉得今年家里不比往年,过不过门她和子安已经定心成就了,办婚事是迟早的问题,她父母家里面丽娟带着黄天成和孩子在过年了,让亚娟来子安家里陪老人过年,暖暖老人的心气儿。子林和金玲感谢亚娟父母的亲情宽厚,想的比他们还多。李德贵默默的听着,眼泪悄悄的滑落在嘴边,他去衣柜里翻出新衣服,到另一间窑里换上走出来,对家里的孩子们说:“你娘在咱们过的好,不在了就跟一样要过的更好。来,孩子们,开饭吧。”
炕上地上一家的儿女们看着李德贵振作的样子,赶紧张罗着吃年饭,这时,院门外孙子豪和司机提着米、面、油径直进来了,他进来就抱着李德贵的胳膊说:“老叔,你得好好过年呐,人是老来红,家是人多暖,你好大家都好,我提前给你拜年了。”
李德贵感动的点着头,拉着孙子豪的手说:“都会过去的,我没事,让你们劳心了。”
孙子豪凝重的把手搭在李德贵布满老茧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转身对子平说:“子平,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是了不起的,你能从咱们这土窝窝里去城市创业不简单呐,我们应该向你学习。市场经济那有不跌跤的时候,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就比困难多。你才多大呀,才在市场里游泳呀,不呛水怎么行?好好过年陪好老人家,年后有想法去找我,我带你去看看咱们县城的园区,也许能找到你的立脚之地和创业乐园。对了,千万要去给素素父母拜年去,不许耍大样,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能意气用事,男人如果连爱情也抓不住,还怎么能干大事呢?你俩可是我保的媒,不能让我失望了。”
子平难为情的挠着头皮笑了,对孙子豪点头答应了。孙子豪说完就要回去过年,连饭也顾不上吃,李德贵双手作揖说:“你是党的恩情说不完呐。”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焰火争妍,春晚热闹,李德贵炕上地下儿孙们围坐着捏饺子,相互说着解心宽、展前景的话,万华叔和辛大婶过来凑热闹,往昔冷清的黄土窑里又显得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初一大清早,李德贵就催着子平去给素素爹妈拜年去,子平只好按照家人的嘱咐骑着子林的摩托车直接来到素素家,素素爹妈正围坐在炕上看电视吃饺子,看见子平进来了,惊讶的把碗掉在炕上了,子平直接冲他们拜年问好,还没等素素父母反应过来,拉着素素一溜烟跨上摩托车直接跑回他家了。素素哭笑不得,在摩托车上连捶了子平后背好几拳头,进了家门,素素大方的冲李德贵叫着:“爹,过年好。”
“啊?”李德贵一怔,赶快欢欢的答应着,从棉袄下面掏出一把钱来,分成两份,递给亚娟和素素,非要让她俩装起来,亚娟和素素相视一笑,家里人都乐了,李德贵带着满脸泪花也咧开了豁牙的大嘴笑了。
电视的早间新闻播报着各地春节喜讯,但一则消息如雾霭一样笼罩而来,一种不名原因的SARS病毒开始从南方扩散开来,考验着全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