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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两个男人对峙,兼为一个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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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关略面容依旧平顺,只是眼梢微微拢起,显得眼底那点戾色更为清明。

老麦手心开始冒汗,一手拎着猪骨和葱,另一手无力地拎着那杆手枪,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从菜场直接赶来射击场,一手拿菜一手拿枪。

“怎么?说话啊!”关略又逼了一句,眼底的戾色更明。

老麦不禁抖了抖唇:“沉!”

“知道沉就好,这是真枪,里面装了子弹,你试试!”

“不用了,让我拿书看病都行,就这玩意儿我玩不起。”老麦说的也是实话,他虽一直跟着关略,早些年替楼轻潇看病,也会处理帮内事物,百里香和另外几个场子也归他管,但他在九戎台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份位,不是因为关略不给,而是因为他不想要。

为什么不想要?

“你玩不起?”关略冷涩地笑了笑,“老麦,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说过的话?”

那时候老爷子还在位,阿喜也刚出生没多久,可他身体情况已经不大好,底下各路主事开始蠢蠢欲动,都想争主位那把椅子,可老爷子迟迟不表意,反倒把关略拉了起来。

那会儿关略连个主事都不算,充其量只能算关钊荣身边一个替他办事跑腿的小头目,可某天老爷子突然兴师动众,在将军府摆了十几桌宴席,当着整个九戎台的面收了关略当义子。

义子啊,听着不算什么,又没血缘关系,今儿认一个明儿也能认第二个,况且老爷子以前在兴头上也说过好多次,说阿九讨他喜欢,要认他当干儿子,但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料他竟有天会这般认真起来。

大宴宾客,关略给他敬茶,他让关略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他一声“父亲”,这意思还不明白?

更何况那时候阿喜刚出生,被医生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脑瘫。

老爷子盼了这么多年也就盼了这么一个亲儿子,临到头却是个傻子,节骨眼上他收了关略当义子,传位之意已经很明显。

一夜之间关略就成了众矢之的。

各路人恍过神来之后便开始暗地里对付他,而老爷子又在那会儿突然提出要“金盆洗手”,有些不干净的业务九戎台不准备再干了,偏偏他又把这事扔到了关略头上。

当时对于关略而言是怎样一种局面呢?

原本那些老主事就因为“传位”之事对关略诸多不服气,现在关略又要收掉他们手里不干净的业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啊,就像在老虎头上拔毛,老虎自然是要怒的,更何况当时还不止一只老虎。

老虎们就开始群聚起来给关略使绊子,甚至有人暗地里找了人要动他,关略那时候就是腹背受敌,可关钊荣不管这些。

他只跟关略说了一句话:“阿九,成与不成,就看你怎么从这困境里冲出去!”

关略也知道自己前路险阻,后路封死。

关钊荣虽认了他当义子,但绝对不会维护他,甚至恰恰相反,他把关略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可以说当时对于关略来说既是机会也是生死关口。

往后退,那些他得罪过的人不会放过他,往前去,那些他要得罪的人更要取他性命,所以前后都是死路,他只能咬牙冲出去。

可那时候他羽翼未丰,周围除了叶覃也没几个能够轻信之人,于是他想拉老麦进来,一开始老麦不肯,可经不住关略几次坦诚相求,加上那时候关略的处境确实艰难,所以老麦才点了头,但他点头之时也有条件。

如今这么多年了,关略突然提起当年之事,老麦悠悠笑了声:“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说要我进九戎台可以,但别给我位份,也别让我干任何沾血的事。”

关略当时答应了,也信守承诺,这么多年老麦还是开着他那间小诊所,帮关略处理一些场子里的事,九戎台底下那些人见到他也要毕恭毕敬地称一声“麦哥”,可天地良心,关略真的从未让他干过任何一件沾血的事,所以他自然也没拿过枪。

可如今关略硬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枪。

“好,既然你还记得自己当年说过的话,那现在就把枪拿好了,举起来,对着任何你想射的地方打出去!”关略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冷冽,目光中的戾气让老麦不寒而栗。

他一时手抖竟然握不住手里的枪杆,关略却握住他的手将枪杆抬起来顶到自己额心。

“里面有一发子弹!我们这么多年兄弟,当年我答应你的事没有食言,可你呢?你说你这双手绝对不沾血,

现在为什么又要自己废了规矩?”

老麦被关略吼得都有些晃神,眼前这个男人啊,一身贴紧的黑色背心,面容冷寒,眼底是这么多天熬出来的黑眼圈,眸子里却是越来越浓郁的戾气。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时间,头顶白烈的灯光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各自都把对方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

气息在这几秒内起伏,急缓,最后一点点平定。

许久之后还是老麦先开口,带着一点笑,那双不大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下面竟也能聚拢光束。

他说:“老九,罢了,弄到最后我们还是要为女人翻脸,不过你先冷静点,把枪收起来。”

关略没动,那杆枪已经顶在自己额心。

“我没想跟你翻脸,如果我想跟你翻脸今天就不会叫你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冲我开一枪,要么你把人交出来!”

老麦听完脚底不觉一软。

他之前其实已经料到关略迟早会察觉到一些什么,毕竟整件事做得并不严密,只是他没料到关略会选这么一个场合把事情挑明。

而此时自己手里的枪正顶在这男人的额头上!

要么你冲我开一枪,要么你把人交出来!

关略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老麦突然颓然一笑:“要是我说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呢?”

“不会,你不是这么糊涂的人!”

“可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我会,你也会!”老麦顿了顿,又说,“当年你为了唐惊程让楼轻潇含恨而死,现在你又为了沈春光把枪逼在自己头上,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你敢说你不糊涂?”

关略却笑,笑容扯得很大,眼里都是淡漠的清寒。

“不糊涂,现在反而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释,但是趁着你手上的血还能洗干净,把人交出来。”

老麦见关略主意已决,干脆直接推辞:“我真不知道,沈春光不是我叫人掳走的,你说我掳她有什么用?”

对,这也是关略想不通的地方,他不知道为何老麦要参与其中,难道仅仅是为了替叶覃掩饰?

可叶覃需要掩饰什么?

关略手里目前所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叶覃肯定和范庆岩那伙人有勾结,但他想不出叶覃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也是受利益驱使?

不,按照关略对叶覃的了解,她应该不是对金钱利益有如此欲望之人,更不会为了利益而背叛自己。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还要用沈春光来当棋子?

可当务之急对方的目的不重要,关略只想先把人找到。

“昨晚那件黄色外套你也看到了,那是沈春光的衣服,既然你有胆把它找出来故意让我看到,就说明你们有赢我的把握,好,那我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现在停手,要么就直接对着我开枪!”

关略将老麦的手腕箍得更紧,枪口被他顶着往自己额头肉里戳,那双刀刃一样的眼睛已经开锋了。

他坚决要把自己的生死和那女人绑在一起,如此执着,竟让老麦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又何苦?女人有的是!”

“那你又何必?叶覃她就值得你为她这样?”

两个男人举着枪对峙,临到头也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老麦闭了闭眼睛,深呼吸。

“老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根本不知道沈春光在哪里,不过就冲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弄到动枪的地步,说实话我也很心寒,不过无所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你无非是怀疑我和叶覃串通一起背叛你,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们没有,从头到尾叶子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老麦说一半又停下来顿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叶子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大好,在缅甸的时候她把肠胃折腾坏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吃中药调理,不过似乎疗效不好,还是经常觉得胃里泛酸,吃东西老吐,这不中午她打电话给我说想吃猪骨汤,我还得赶回去给她炖呢!”

老麦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面容祥和安宁,好像就是在聊家常的样子,完了还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他买回去炖猪骨汤的食材。

“把枪收起来吧,我不喜欢碰这些东西,而且我知道你这是在唬我呢,里面应该也没子弹。”老麦轻松说完,将手里的枪往旁边偏了偏,试图想要放下。

岂料腕上的力度一紧,枪身被关略捏住往旁边移……

“嘭”一声。

对面靶心被射穿,枪口一股白烟冒出来,鼻息里全是烧烫的硝火味。

枪还被老麦拿在手里,他手抖得厉害,没有料到里面真有子弹。

“老九,你疯了?”

“滚!”

“你……”

“滚啊!”

关略转身面向射道,留给老麦一个绝冽的背影。

老麦手里握着空掉的枪又呆站了几秒,最后还是把枪放下,只捏紧手里那个袋子,袋子里是要回去炖的猪骨和莲藕。

这便是各自的立场。

一个举枪,一个逛菜场。

他要守着叶覃,用精心熬出的汤水来焐热她的心。

他要守住整个九戎台,还要保住自己女人的命。

谁比较难一些?

“老九,你自己保重。”老麦拎着袋子转身离开,四百平米的射击场留下他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关略等到身后的人离去,场子里空得令人心寒。

他转身看了一眼,灯光刺眼,他将手机从裤袋里掏出来,拨了个号码:“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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