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由着刘封扶起,连连道谢,只是这几个响头下来,额上却已磕出了血来了,可见其诚!刘封看着歉然,与他轻施一礼,诚恳的道:“刘封急着赶路,以致错了宿头,不该上门叨扰,竟致鲍兄如此受累如此,刘封惭愧!”
“小人岂敢!”那大汉连忙低头卑礼,大惭愧的道:“是鲍出以小人之心妄度刘,呵,公子心思,惊撞的公子,皆鲍出之罪也!”
其实他兄弟早在旁边窥看刘封多时了,见着刘封对自己母亲甚是恭谨,手下人也都小心谨慎,料得不是恶人,正想从地道出来,却不想听得母亲挂记的话,一时心慌了,只怕母亲急坏了,这才忙跳上来安慰母亲,一急却忘了刘封的是有大批护卫的,反是把自己母亲给吓着了。
初时听了“刘封”二字,他还不觉,这会猛的醒起,不由的大是骇然,双膝一弯,再度跪倒了下去:“鲍出拜见公子,谢公子不罪之恩!”他生得甚是魁梧英挺,只是这一次拜倒,却是诚恳无比,重重的一叩首触地,刘封竟是拦他不住。
刘封见他是知道自己的,只不知是什么瓜葛,微微一怔,忙将他扶了起来,奇道:“刘封与鲍兄初次见面,怎么鲍兄却像是早便知道我似的?”
“原来是刘公子,请也受老妇一拜!”鲍母这也才听明白了过来,拉着扶着自己小儿子,也即齐齐的拜倒,鲍出亦是再次跪下。刘封大愕,他们原本并不认识自己,怎么这会却像是曾受过自己大恩似的,连忙上前将几人一一扶起,疑惑的看着鲍出。
鲍出也不迟疑,躬身一揖,道:“家母曾受人劫持,幸而得公子出手相救,驱走了贼人,这才赖得家母周全,公子实我鲍家大恩人,鲍家上下,须臾不敢忘公子大恩!”
刘封一怔,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什么时候救得过鲍母了,摇了摇头,笑道:“此事刘封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想是尽我本份罢了,怎敢劳阿母这般的挂记!”
一旁刘宠几个已经将踢坏了的门板重新修好了,退了出去,鲍母见儿子安然归来,一颗心放了下来,便着鲍出与刘封作陪,自己牵着小儿子去与张罗吃食。
鲍出看了刘封脸sè有些虚白,迟疑的道:“公子可是受了伤?”
刘封看他兄弟如此英雄,正思量着怎么将他们收录帐下,听了他这关切的话,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笑道:“一时不慎,着了小人的道,幸而命大,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
虽然他说得轻巧,鲍出却听出了其中的惊险,大是骇然,他既然知道刘封,便也知他是向有勇武之名的,听说他受了伤,显是伤势还不轻的,当即道:“鲍出有家传疗伤药,药效甚好,不知公子可否让小人看察看一下伤势,或许有用!”
刘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解开衣衫示与鲍出看,鲍出从屋内一口箱子中翻出一个小包来,近得前来,看着刘封伤处,不由的大吃一惊,再偏少许,这一条命可就没了!只是看着刘封伤处用药,脸上却又是一阵赧然,惭愧的道:“公子用了药,比我家祖传的药,药效还要好上万千倍,鲍出不知天高地厚,请公子恕罪!”
一旁王蘅听着这话,不由的一阵黯然,默默的为刘封将衣衫重又穿上。虽然鲍出这话对她父亲的药不无恭维,她却宁愿自家的伤药一无是处,能教刘封用了别人的药都比自家的有效,便是千肯万肯的。
刘封却是半点也不在意,轻笑道:“些许小伤罢了,鲍兄不必在意。”略一顿,看着鲍出挂在墙上的大弓,认真的道:“我看鲍兄也是出身名门,为何就此隐居家中,须知当今之世豺狼当道,以鲍兄本事,何不出来做一番事业,为天下百姓挣一个朗朗乾坤?”
鲍出一怔,哪还不明白刘封这是什么意思,微有些踌躇,摇了摇头,惭愧的道:“公子厚爱,小人只能心领了!非是小人畏事,只是我兄弟每ri出去打猎,若是稍稍迟归,家母便要坐于门前苦候,虽雨雪寒风,不见兄弟尽归便不能休息,兵者凶险……”
说着这话,鲍出脸上大是愧疚了起来,低着头再说不下去了。
一旁王蘅见刘封一早对他一家嘘寒问暖的,又曾有大恩,这才不过提一个小小的建议,便即被他当面拒绝,冷笑道:“兵者凶险,所以就让别人死去了,你……”
刘封甫一听王蘅说得悲愤,竟然抢着说话,不由的一怔,、连忙止住了她,不悦的斥道:“外面的事,你一个妇人不要咶噪!”
鲍出大是尴尬,又是愧疚不已,向刘封深施一礼,便即退了出去。刘封虽然失望,但见他们母子情深,心知所有做母亲的,无不就是想着自己的孩子一世平安,至于那功名利禄,倒是其次了,便也只好做罢了。
微微一叹,回头却看着王蘅眼圈挂红,泫泫yù滴,别着头不理自己,才觉自己方才说话有些重了,不由的自失一笑,搂着纤腰yù要劝慰她几句,王蘅却猛的一挣,蒙头向隅躲进被中,无声的抽动了起来。刘封大愕,这一句话,当不会真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吧?
他却哪里知道,王蘅见往ri宴明在时,他连皮都不曾磕破几处,这一次出来却连番受伤,几次差点小命不保,早便知道是他身边没有个得力侍卫的缘故。此时见着鲍出模样,知他是个勇武忠义之士,一身本事当不在宴明之下,若能让鲍出来接任宴明的空缺,哪还会有这么多凶险的?
只是一番心意,刘封却只当她是妇人多事,心中气苦,可想而知。
一夜无话。
次ri,刘封早早爬起,在王蘅的服侍下穿戴齐整,王蘅却还使着小xing子,闷着脸不高兴,刘封亦是无法,便也先不管她。鲍氏母子三人也早早便起来了,原来鲍家是兄弟五人,只因前ri打了一只虎,剥了皮送到城中卖掉,只剩了鲍出与四弟鲍成在家陪护母亲。
看着刘封的人收起帐篷,鲍母领着鲍出兄弟,来到刘封面前,向刘封欠身一礼,刘封连扶住,笑道:“阿母起得早,我等昨ri叨扰,今ri正该走了,得空再来探视阿母!”
刘封从来对老人家不分贫贵都以晚辈自持,这是前世骨子里的认识,到这个时代也不曾有丝毫的改变,无论农户泥工,贩夫走卒,他都不认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的,年老者为伯,年长者为兄,亲切自然。论起xing子,倒是跟关羽傲上而不忍欺下有点像。其实就是刘备张飞,骨子里也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关羽这两方面都最为突出罢了。
鲍氏母子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不似一般寻常人家那样的胆小卑怯,却也不曾见过刘封这样的待人诚挚全无一丝架子的显贵,听得刘封问候,一时俱是感动莫名。
鲍母牵着鲍出的手,喝令他跪在刘封面前,刘封一时愕然,心中却也又惊喜异常,鲍母吟着眼泪,向刘封欠身一礼,道:“公子,我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只是一向恋着几个孩子,不敢让他们片刻离了眼前。拙夫在世时,便常责老妇慈母多败儿,天幸几个孩子都还争气,不曾做过什么违逆良心的事。我这三儿,论本事在诸兄弟中最好的,以前别人总夸他力气好,会是个大将军,老妇还心中暗喜,今ri万也再不敢为了自己一时下情,误了我儿前程,ri后九泉之下,愧对拙夫了。这番着他随了公子去,请公子千万看护他万一!”
说着引着四子鲍成,齐齐给刘封跪了下来。刘封大喜,又大是感动,连忙走过来诚挚的搀起鲍母,郑重的道:“阿母放心,只要有我刘封在,必不教鲍兄受了委屈!”
鲍母千恩万谢,又着鲍出当即与刘封认了主仆,一番谆谆教诲,千般不舍,这才含泪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