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应!”
冰寒的刀锋狠狠的戳向了yīn郁的天空,一声声响亮的回答,齐齐的怒吼,沉沉的击在城下五千老并州军的耳中,击在他们的胸口。
吕布微微sè动,眼中扫过一道冷厉的光芒,冷哼一声,“嗖”了长翎箭离弦而出,越过张郃头顶,“啪”了一声,将城楼上拳头粗的旗竿拦腰击断,沉沉的旗竿,带着飘落了“张”字大旗,向张郃头顶缓缓的砸了过来。
脸上扫过一道箭芒,张郃眉头却动都不曾动一下,手中长枪往后一挑,将沉沉的旗竿接下来,看也不看一眼,仿佛,这被击落了,不是他的旗帜一般。
没有人欢呼,亦没有人惊诧。
“吕布,来吧!”张郃怒喝道,“这里只有并州的好男儿,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妻女,让你去进献给董卓!”
“来吧,我们决一死战!”城头上,愤怒的刘备军对城下他们的父兄怒吼着。
吕布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渐渐僵直了起来,他不是来攻城的,而且,眼前这个只有几百老弱残兵的朔方城,他自信凭着吕布这两个,就可以让它跪伏在自己脚下。
城头上,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声音突然扯直喉咙嘶哑着嗓音大哭了起来:“大哥,我是三儿,你还活着吗?大嫂给你生了个侄子,现在都两岁了,你快回来吧!爹娘走了,大哥——”
没有人拦着他,紧紧握着战刀的手却都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又重重的提了起来。
城下的老并州军,却茫然一片。
她还好吗?
爹娘还好吗?
弟弟……
“张郃!你这狗贼!”吕布大怒,“啪”拔起地上的方天画戟,快马冲到城下,咬牙切齿指着张郃大骂:“狗贼,并州的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下来与某一战!下来!”
朔方城不大,但长期抵御塞外的经历让她绝对称得上是一座坚城,有了这等战意,他的五千并州狼骑纵然啃得下来了,也要付出极高昂的代价。
骄傲的吕布本想着自己只要一回来,凭自己在并州多年的威名,还有五千并州子弟兵,各郡县还不望风而降,根本不屑于使什么偷袭诈城的小伎俩,却如何又看不出来,这一幕,不过是张郃狗贼使了诡计!
城头上,至今都还只有几百军卒,不少人,甚至白发苍苍,佝偻着腰,亦有不少青涩的少年,穿着宽大的皮甲,不问可知,那本是属于他们的父兄的。
张郃冷冷的看着城下的吕布,不发一词,也不下令弓箭手shè他,只是冷冷的看着。
城头上,只有一个身子单薄的三儿在那边呼唤着,声声哀嚎,夹着冰冷的风声,沉沉的砸着的城下老并州军的心头上,依稀中,仿佛是自己年幼的弟弟在呼唤,家在朔方的人更是急不可耐的,几乎就是冲上来辨认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弟弟。亦有人在暗自庆幸,我不是大哥,我没有三弟……
那童稚的声音渐渐嘶哑了,有人将他扶了下去,城头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佝偻的腰,在两个军汉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阵冷风袭来,老汉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重重咳了一声:“我是许家村的里正,孩子们,当年你们投军的时候,是我老汉带着你们上了路,我老汉的两个儿子,许岩,许磊,你们在吗?”
老汉的声音不大,风声又急,城下没得几个人听得清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一样。
“……你们要想进来,就踩着为父的尸体进来吧,为父还拿得动,咳,拿得动刀,老头子管不了别人,咳,咳……”风声又紧,一阵猛烈的咳嗽,将老汉的话压断了,一个年轻的妇人上前轻轻的给他抹着胸,眼中满是泪花。
“大郎,你看见了吧,这是你媳妇!”老汉咳了一阵,脸sè渐又红润了起来,拉着那年轻妇人的手,老泪纵横,冲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大吼了起来,“去年,胡人来了,老头子差点就死,你媳妇也磨好了箭刀,可是你是哪里,你这个不孝子,你在哪里!咳,咳……”
张郃一阵的不忍,挥了挥手,示意士卒将老汉搀下去。
老汉死命了一推,拒开了来搀扶自己的士卒:“老汉还不到七十,可你们谁老汉都敢打!”
几名士卒一阵的尴尬,讷讷的退了下来。老汉在儿媳的搀扶下,缓缓的又直起腰来:“大郎,二郎,别人老头子杀不得,你们要是敢回来,老头子第一个……”
吕布冷哼一声,看着城头的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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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汉俗敬老,当时人能活过七十的不多,遂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之谓,两汉律法上都有“七十赐玉杖”的传统,年满七十的人,不但自己免税,子孙还能免税若干人,以使专心奉养,更有种种特权,地位相当于“六百石”的官吏,见官不拜,有ziyóu出入县衙、州府,向县令、太守传达民间呼声权利,无论官民,有敢“骂殴詈辱者”,以“大逆不道”论处,逢年过节,州府还要赐与财物,以示奉养……
当然,这是理想和平时期的作法,汉代还有“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的乐府,虽是夸张,却也是某个时期一个不可避免的现象,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和平时期的汉代老人,确实不必为养老犯愁的。
唉,相比当年,我爷爷去世时都八十多了,第二年税吏上门,人头税照交,说是,那边还有老人家的名字,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