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向袁绍躬身一揖,道:“主公,田元皓智计过人,刘备父子善于谋断,他既下定了决心要讨取洛阳,必然也已经想到了主公的应对之策,愚以为,刘备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公孙瓒了!”
“嗯?”袁绍略一沉思,微微一笑道:“刘备出身寒微,天下间,除了公孙瓒之外再一个强援,若是他连公孙瓒也弃置不顾,那普天之下,还不得任他‘称孤道寡’了?”
听着袁绍难得的一次戏谑的话,众人俱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方才冷郁的场面已然一扫而空了。逢纪向袁绍躬身一揖,笑道:“主公,虽然公孙瓒曾有大恩于刘备,不过刘备乃是枭雄人物,必不会因这些小恩小惠而罢手,当初公孙瓒犯我冀州损兵折将,几死还生,刘备竟一无所动,便可以说明了这一点!”
一无所动?
袁绍双眸一寒,微微冷笑。
逢纪心下一突,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尴尬的低下头去,静待袁绍处置,众人也对袁绍突然的冷脸有些莫名其妙,讷讷的都收回了笑脸。
许攸眼睛一亮,嘿嘿冷笑道:“元图(逢纪字)真的以为刘备一无所动?”
“呃?”逢纪看了许攸一眼,心下犯疑,细一思索,道:“难道,黑山贼起事,竟是刘备所为?”
“不错!”许攸一甩长袖,冷声恨恨的道,“而且可以肯定,是刘封亲自到了冀州!还曾救了甄俨一命,嘿嘿,若非主公洪福齐天,元图一家老小,只怕早已尸骨成灰了!”
“啊?”逢纪大惊,看袁绍默不作声,冷汗迭冒,向袁绍躬身一揖,愧声道:“主公,逢纪无能,妄下结论,请主公责罚!”
袁绍罢了罢手,道:“元图不须在意,此事若非子远提醒,孤也不知。”
“谢主公!”逢纪一脸惭愧的退了回来。
沮授幽幽一叹,看主公方才的模样,哪里可能是被许攸一提醒才省得了这事的?可他为何至今不愿提及,难道,主公到了今天还不信任我等?张了张口,却又省起,韩馥主政冀州时,自己就有过劝韩馥迎主公的做法,为人臣不忠于主,又如何能得主公的信任?脸上浮过一丝黯然之sè,向袁绍揖首道:“主公,愚以为,元图之言有理!公孙瓒一向行为莽撞,不计后果,才略更远不及刘备,而今势力部众也不如刘备,却仍以刘备兄长自居,虽然他曾与刘备父子有恩,如此一味的不思权变,刘备父子等人久必生怨,纵然口中不言,彼此也是心中有数。
而且,若能取下洛阳四郡,刘备则可以南通荆、豫,西凌长安、益州,进可攻,退可守,更兼断了主公一臂。而若没有洛阳四郡,刘备就只能困守并州,难得寸进,好似一守家之犬。以刘备父子的野心,绝无这种坐以待毙的可能。故而,纵然刘备父子不愿牺牲公孙瓒,也没有别的选择!”
“依则注之见,这洛阳四郡,也不能与刘备?”袁绍微点了点头,迟疑的道。
“是。”沮授肯定的道,“洛阳四郡虽然于主公无多,甚还需要主公不时接济,却也断不能与了刘备。有如塞外草原大漠,对于我们汉人来说不过是无用之地,却是胡人繁衍生息的根本!”
许攸愕然,jīng燧的三角眼中迸出一道凶光:今ri竟为这老儿算计了!
其实,若没有他的一番分析,还有郭图对他的一番冷嘲热讽,沮授虽然智计高绝,毕竟是初听了刘备有意夺取洛阳的消息,也没能想得这么远来。
许攸的智略不下沮授,急智甚至尤有过之,只是好出风头的许攸总是说话快了些,免不得的要落个思虑不周的毛病。相比之下,沮授则几次将许攸发表意见后再将他的话略作修改,再补充一二点自己的心得,反给人一种思绪周详,算无遗策的感觉。这也是为何沮授能够后来居上,力压许攸成为了袁绍最信重的谋士的原因。
逢纪等人也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完全认同了沮授的分析。
“依则注看来,是该全力助王匡抵御刘备了?”袁绍望着广舆图上幽州方向,有些不甘的道。应该说,许攸的分析扔给了他一个很大的诱惑,就这么放弃了,他心里总有不甘。
“刘备父子有善战之名,若我们两家在洛阳争夺,必然引发全面对抗,公孙瓒未灭,我冀州两线作战,并不可行!”沮授摇了摇头道。
“哦?”袁绍一怔,心中又有些担忧了起来。
“这么说来,田元皓是在与我们争‘快’了!”逢纪智计不及许攸沮授,经着两人这一番分析,这才幡然醒悟,心有戚戚的道。
沮授赞许的看了逢纪一眼:“不错!刘备取洛阳四郡,我取幽州,谁快,谁先立稳了阵脚,谁胜!”
“刘备何德何能,竟能得田元皓相助!”袁绍悠悠一叹,不无感慨的道。
…………
送走了众谋士,袁绍一脸yīn沉的回到内书房,桌上,赫然是当ri田丰对时局的分析详报。墙角,一个黑影闪了出来:“主人!”
袁绍怔怔的看着的帛书,心不在焉的翻过一页,两页,头也不抬,淡然道:“你去告诉他,我袁绍不会亏待了他!”
“是。”那黑影漠然应道,退到暗处,融了黑暗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