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回施一礼,笑道:“在下也不急着赶路,王公子不必客气。”
王凌一怔,初时只道刘封是车内那个贵人的门客,听刘封这么一说,车内那人该是他的家眷了,见刘封亦未自报身名,便也不放在心上,告了声罪,喝令下人速速腾开一条路来。
刘封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箱子,有木箱亦有铁箱,木箱倒还好说,铁箱该是用来装运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的吧,王家豪富,倒非虚妄。只是这一去的目的地是董卓治下的长安,一路上匪盗众多,如此的招摇过市,却非智举了。
过了一会,王府的下人已路面清理得差不多了,见王凌亦在不住的打量自己,刘封淡然一笑,似着自言自语的道:“刘使君治理并州这半年多来,举贤任能,尊法先哲,并州已然渐渐回复了治世年景,王公子这番却似着正要搬家远离,不知是何缘故?”
王凌仔细的看了刘封一眼,眸中闪过一道jīng光,微微一笑道:“先生误会了,王家世居晋阳,祖坟所在,哪有搬家远离的道理。”
“那,可可是在下误会了。”见他不愿意明说,刘封也不深究,轻轻一笑,抬头凝望着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令人不觉自醉,不置可否的道:“西边风光甚好,便是这等良景,最使人陶醉,只是可恨,大限已到,良辰不久矣!”
“呵呵。”王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sè,亦是一笑,洒然道:“若是先生长居晋阳,哪一天不是见着这等的良辰美景?”
刘封收回目光,往深深的王府大院看了一眼,也不知王凌听明白了自己的话没有,亦或只是在装着听不懂,摇了摇头:“人生一世,譬如这ri升ri落,ri升而兴,ri落而逝,归于尘土不复存在。王公子才俊之辈,真否便勘不透这其中的玄机?”
“呵呵。”王凌洒然一笑,眸中闪过一缕傲然之sè,凝视着刘封:“先生喜欢这落ri余霞,落ri却终将一去不可复返。便是勘透了又如何?先生可能将使落ri再复东升之片刻?”
刘封沉默,继而轻轻的一叹:“明知必死,又何必硬要与之偕亡?留着大有为之躯,以待大有为之时,岂不是更妙?”
王凌大惊失sè,怔怔看着刘封,一只手轻轻扶在了腰间挂剑上面,脸上杀机隐然。先时,他只当这人是在讽刺王氏一门卖身求荣一心要往西投靠董卓,原来却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其人心机之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感觉到王凌眼中的凛然杀气,刘封亦是微微的一怔,心中却大是感佩。毕竟是一家人,原来王允的心思,王凌也是早就明白的,只是这一份共赴国难的决然,便是理解,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得到了。便冲着这一点,王凌亦不失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再思及除掉董卓后,王允与吕布一意要尽诛西凉军诸将,最后反激得李傕等狗急跳墙,反是翻盘成功,王允深责自己未能及时改弦更张,宁死不愿逃走,最后以身殉难,极其悲壮。只是刘封却也忘了王允的家人最后下场如何,有否得脱大难。又想到乱兵之中,以西凉军对王允的怨恨及西凉军在长安的势力根基,这种可能xing可谓小之又小,心中更是一阵的不忍。
忠义之人,是不应该承受之等灭族亡家之灾痛的!
看着刘封眼中隐隐的慈悯之sè,王凌的手又轻轻放了下来,长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这位少年人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之能,这便看出了自己叔父的决心。心中思念万千,猛的想起,此少年的相貌竟有几分肖似于刘使君的,眼睛蓦的一亮,朝刘封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公子维护之情,王府上下感激不尽,只是丈夫临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请恕王凌不能拜领了。”
说罢,王凌朝几个王府仆役罢了罢手,示意他们让开一条路来,又向刘封躬身一揖,道:“误了公子时辰,王凌之罪!”
刘封轻轻一叹,明白王凌已经猜得了自己的身份,却是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朝王凌深深一揖,不再说话,回身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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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外的话:王允事败后,全家老少只走了一个侄子王凌,王凌后为曹魏忠臣,被司马懿所逼,被迫服毒自杀,最后却仍不免剖棺戮尸。干宝晋纪又载:太傅梦凌为疠……遂薨。太傅即是司马懿,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一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