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起身,推开门步入庭中,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尽墨。
天边一轮残月,如钩。
曹昂默默地仰望着漫天的繁星,仰望着一轮残月如钩,只觉满腔心事无人诉说。
都说帝王最孤独,可此时的曹昂却觉得,他俨然已成为三国里最孤独的人。
梁啸,你怎可如此残忍,将大好青年曹昂也推入人心诡谲的深渊,抹杀他自前生继承的最后一份单纯?
***
天亮之后,曹昂已是面色如常,驿馆门前早有车驾来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甚至亲自来到了曹昂所居的庭中。
“悉闻曹公特使来临,骆俊不才,来迎公子入宫。”
曹昂换了一身青衫,缓缓步出房门,望着骆俊微微一笑,便与之一同上了车,往陈国王宫中驶去。
虽然失去了梁啸,但曹昂却不能停止先前的谋划。
换言之,自从曹昂在宛城之战中逃生之后,便已经成为了历史中的变数,若是这个变数,这只蝴蝶不想被历史的洪流所吞噬,所抹杀,便只能让自己竭力变强,再变强,直到成为天下间举足轻重的雄!
也许是英雄,也许是枭雄,也许……会是奸雄!
这是在伐成国一战之前,曹昂便和梁啸达成的一致,如今梁啸虽然不在,但曹昂已然要将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此时的曹昂,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在乱世中得以保全的小命,更有着梁啸天下太平的梦想!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还有梁啸,永远都有。
正因如此,曹昂才会在曹操大军驻扎梁国境内时,请求曹操停留数日,让他来临近的陈国,做一分增强羽翼的努力。
这个有可能成为朝廷羽翼的势力,亦是可能弥补苍头和青州兵损失的势力,便是陈国!
陈国是明帝之子陈敬王刘羡的封国,陈国的国君向来遵纪守法,便一直传到了眼下的陈王刘宠,已是陈敬王刘羡的第四世玄孙了。
刘宠——陈王刘宠,据说是身段勇猛,擅长使弓弩,“十发十中,中皆同处”。十数年前黄巾起事时,刘宠整军自守,国人畏惧他,不敢叛离。后来刘宠凭借数千张强弓硬弩,已经他自身的惊人射艺,在如潮的黄巾之乱中,竟保得陈国不失。借着国相骆俊的辅佐,陈国竟有周围许多民众的归附,得部众十余万人。
到了后来的董卓之乱,刘宠更是率军屯驻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究其实,这个“辅汉大将军”并无讨伐董卓之意,屯兵之地阳夏也在陈国境内,刘宠之所以这么做,想来是要借此威慑用心不轨的诸侯,防止自家势力被吞并吧。
陈国地处豫州北部,土地肥沃,又是中原的交通要道,在数百年前的战国时代,陈国的国都陈城曾经是天下闻名的大都会。
看准了这一点,曹昂才具备了这次前来陈国的动机。
——以朝廷之名,劝得刘宠归附,使之成为曹操境界江淮的第二道防线,更可借陈国的钱粮之利和交通之便,为曹军提供粮草。
“国相大人,陈国井井有条,大有盛世气象。”
曹昂与骆俊并肩坐在车上,已是由衷地称赞一句。
骆俊微笑颔首,也是顺手拍了一记马匹:
“自天子迁都许都,中原之地已是欣欣向荣,相信不出数年,中原在司空大人的治理下,亦可赶超陈国了吧。”
曹昂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骆俊虽是恭维曹操父子,却还是没忘记提醒曹昂:虽然中原眼下欣欣向荣,但犹不可比陈国。
得瑟?得瑟你就得瑟吧。
骆俊得瑟,也的确有他得瑟的本钱。骆俊在陈国一向有威望恩德,在后汉后期,王侯不再有租赋俸禄,反而常常被掳掠抢夺,唯有陈国在骆俊的治理下,成为豫州和兖州之间富得流油的一个封国。
曹昂可以不理会骆俊的得意,因为他此行的真正目标,仍是陈王刘宠!
虽然国相对刘宠的影响力可谓巨大,但作为一个射艺惊人的猛士,刘宠必然有骆俊无法预料的软肋与逆鳞,只要能成功说服刘宠,骆俊再怎么不愿,也只能由着曹昂。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陈国的宫殿之外。
从宫门直入,一层一层踏上那高高的阶梯时,曹昂不禁有些紧张。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子脩,你不是一个人。”
对!曹昂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身后,仍有着一个人的默默支持,不论那人是生是死!
曹昂的双眸间猛然绽放出慑人的光芒,他早已明白自己背负的使命,现在他要做的,便是为达成这使命而不懈努力,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