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以荐嘉客

2015-11-10 作者： 公子门客

第267章 以荐嘉客

《感遇？江南有丹橘》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 = =

少年天子握着手中的纸片，身处深宫之中，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被他唤作“大哥”的人。

此时距离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已是整整一年多了呢。

毫无疑问，这首《感遇》的第二首诗，又是出自中州双璧之一的梁啸笔下。但梁啸于此时放出这首诗，动机何在？

去年的这个时候，梁啸率领大军离开洛阳东征，击败张邈和吕布之后，竟在巨野就将苍头军的指挥权交给了曹操。

虽然对梁啸本人没有丝毫的恶感，但梁啸的这番举动还是让少年天子感到愤怒。

苍头军为数五万有余，本可以是制衡曹操的重要力量，梁啸更是被少年天子寄予厚望之人，谁知梁啸竟如此地不知好歹，轻易臣服于曹操。

按照少年天子本来的设想，在回归中原后，让梁啸和曹操相互制衡。虽然梁啸麾下的实力稍差，但有自己的扶持，应当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此一来，只要作为皇帝的他掌握实权，就能渐渐地荡平中原，一匡天下，重复先祖时代的荣光。

这是少年天子刘协的梦想，可这个梦想，却被他“无知”的梁大哥给轻易打破了。

后来迁都于许，少年天子一直都没说什么，直到在朝堂上猝然封梁啸为威武大将军、冠军侯，位在三公之上，而曹操在那时，不过是得了三公之一的太尉的称号而已。

说白了，当时的少年天子的确是存了一丝报复的心理，梁啸你不是想放弃权力吗？我偏偏把你推倒风口浪尖上，看你究竟如何应对。

然而梁啸接下来的举动，大大出乎了少年天子的预料。

更令少年天子深感悔恨的是，梁啸在圉城被夏侯廉重伤之后，便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踪迹。

遗憾、自责、后悔，这些感情涌上了少年天子的心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便是——梁啸是因为他才离开许都。

虽说那时的想法不无自恋的成分在内，少年天子对梁啸的关注是显而易见。等到梁啸重新出现，并大肆发布婚礼的请柬时，少年天子虽然感到喜悦，也同时敏锐地觉察到，梁啸一反常态地大肆张扬，必定是有了什么不可知的际遇和变故。

这种际遇和变故的结果之一便是，梁啸竟放弃了隐遁的想法，转而向朝廷求官了。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就是这一句，将梁啸想要再度出仕的愿望表露无遗。

但少年天子想了想，发现很难再让梁啸回到去年时的荣耀上来。

虽说他并未收回成命，但就在梁啸消失之后，所有的朝臣都开始上书，应该罢免大将军的官位，剥夺冠军县的封地。在少年天子的一再坚持之下，冠军县的封地被收回，大将军印玺则是由九卿之一的少府暂时保管。

没说罢免，也没送到梁啸的手上。

如果现在少年天子想给梁啸这个印信，势必要受到莫大的阻力，而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是掌权的司空曹操！

曹操当然不可能正面驳回皇帝的提案，而会虚伪地说应该朝臣共议。

共议共议，还不是他曹操一家之言？共议个屁！

共议的结果，便是曹操指使亲信反对，再加上士族对梁啸的仇恨，这个共议的结果当然是提案不可能通过。

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天子颓然叹了口气。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梁大哥啊，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

而在城东司空府里同样对着这首诗思考的曹操，却是另一种思路。

梁啸这小子，前面还嚷嚷着说不求垂怜，只愿孤芳自赏，现在却又感叹时运不济，仕途阻碍重重……小竖子，如此反复乎？

曹操产生这种想法，并非无因。

古时人们对诗歌的通常印象是，“诗言志”，就连曹操本人在他的《短歌行》系列诗作中，也曾多次提到“歌以咏志”。

因此，对于梁啸前番抛出的《奉翔集》 ，人们便很容易地理解这是梁啸的述志之作。

虽有《望岳》的大气象在最后，但从曹昂处得知那是梁啸成婚那日对着众名士发出的挑衅，多半有冲动和刻意夸张的成分在内。若是将《望岳》刨去，那些诗句大多写的是离愁别恨，儿女情长，此外亦有《野望》中所表露的彷徨，《感遇？兰叶春葳蕤》所表现的孤芳自赏。

而今梁啸抛出了《感遇？江南有丹橘》 ，又为何被曹操认为是反复无常呢？

其实，将两首《感遇》中最核心的两句挑出来，或许便能够瞧见端倪。

《感遇？兰叶春葳蕤》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感遇？江南有丹橘》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一个是孤芳自赏，不求仕途，另一个却说仕途之路困难重重，自己欲为而心有余力不足。

这是什么嘛，赤果果的反复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