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的药房里有许多药，一些是梁啸知道的，更多的则是梁啸一窍不通的。但梁啸不需要精通，不需要认识所有的药材，他只要认识一种就可以。

那就是麻药，就是麻沸散。

梁啸偷了足量的麻沸散和一壶醇酒，将药溶入酒中，虽然有些气味，但与窖藏多年之后的酒气相比，已经淡了许多。

这一晚梁啸请这两名锐门弟子喝酒，他们经过初始的犹豫之后，便欢喜应允。

——能得师尊亲自斟酒，对于一个普通弟子来说乃是莫大的光荣。

麻倒这两人之后，梁啸便缓缓推门，趁着月色星光，萧萧秋风，缓缓步出了庭院，顺着乡间满是枯草的小道缓缓走向远方。

梁啸不知道该怎样挑战他的宿命，也不知道该怎样避免蔡琰和阎涵的死——尽管那不过是梦魇而已。

梁啸甚至不知道再如何接受她们的爱，不知道该怎样让她们不再受伤。

他不知道、不明白的太多太多，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因为可笑的所谓天机之论。作为一个穿越者，梁啸从未想到过自己竟是张角的传人，更未曾想到穿越者的优势在他身上微乎其微，只剩下小富即安的奢望和对命运的惶恐。

梁啸的确自卑过，畏惧过，他不敢去和群雄争雄天下，可梁啸此刻的想法，却是用自己的逃避来避免自己所亲所爱的人受伤而已。

——以为自己逃避便能够避免不好的结果，避免梦魇么？

真是一个可笑的想法。

梁啸也在嘲笑自己，可他发现除此之外，找不到别的途径。

他已经杀过许多人，已经当过几天的威武大将军，若是按照原有的轨迹下去，说不定便真的成为张角所言，颠覆了世界，打破了所有的规则的大将军，亦是手中染血，遍杀诸夏的大将军。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死在梁啸脚下的人已经很多，梁啸不想让他更多，更不想因此和兄弟决裂，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

然而素来对自己不高的梁啸，在感情一事上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死胡同。

或许是来自后世的思维定势，他并未想过同时拥有多个女人，只是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然而命运将他和蔡琰分开，又在寂寞无助的时候与阎涵擦出了爱的火花。

数年颠沛漂泊之后，梁啸终于舍却阎涵，找到了蔡琰，却发现已经不能如当年那般对她一心一意。

他的心里自然有蔡琰，也有阎涵。

他不能一心一意地对蔡琰，更不能一心一意地对阎涵。

因此而纠结不能想通的梁啸，同样是选择逃避。

犹如先前躲避宿命，逃往荆州一般，这次梁啸依然是逃避宿命，逃避一切，甚至是逃避爱。

***

目睹着梁啸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之外，另一个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开，走出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白色的身影身形窈窕，显然是个女人，黑色的身材高大，却并无彪悍之气。

“华神医，他还是走了……”

“走吧……走吧……若是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又怎能面对一切？”

“可是……”

“走吧……走吧……”

黑色的身影转入房中，等到屋内唯有两道清幽的月光从窗棂打下，华佗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有一句话并未对蔡琰提及。

他在心里默念，在心里默默重复，似乎这样便可以让它早日重现：

“张大哥，你的传人已经踏上征程，很快便会明白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