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才快快坐下,君明,取****来。”
曹操将荀彧和戏志才引为知己,自然是不吝关爱,****这东西温喉止咳,化痰润肺,虽然昂贵,但确是好东西。
等到戏志才喝了两口****,咳嗽稍缓,曹操这才缓缓开口:“自去年吕布袭击兖州以来,我军与之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如今双方皆是士民疲敝,兵员损减,若要再行战斗,只怕难以为继。文若、志才,如此情势,我军当如何行动?”
荀彧听得心中一沉,知道曹操已经意兴阑珊,不太想继续与吕布纠缠。荀彧自己也累了,却不想因此就附和曹操的意见——作为谋主,荀彧有自己的职责所在。
“主公,荀彧以为,当继续攻打吕布、陈宫等叛军,直至彻底平定兖州。”
荀彧说完这话,曹操的心底有了些许失望,又望向戏志才,戏志才轻轻咳嗽一声,才说道:“文若之言甚当,然此事,在于主公决断。”
曹操一时间纠结了。
按照他的本意,是应当有所取舍,避重就轻,找个软柿子捏捏,以恢复元气。因此,兖州南部的陈留郡、济阴郡、山阳郡三郡,也就是分别被张邈、吕布和陈宫所盘踞的三郡就势必要放弃。与兖州的遍地烽火相比,徐州之主陶谦才刚刚死掉没多久,徐州境内也是残破不堪,若是大军攻击,当很容易便能拿下。
曹操此时的想法,是暂避叛军兵锋,去欺负一下徐州,带士卒蓄养了些许元气,再西向击败叛军。
但荀彧却是说,他应当继续攻打吕布,直至平定兖州;戏志才虽然说要看他的决断,但仍是主张继续作战。
这让曹操颇为蛋疼,荀彧和戏志才是此时他最器重的两大谋主,可现在这两人意见一致,却都与自己相左。
戏志才说,要看他的决断,所以……他也的确是有权力来决断的,只是,这样一来,要军师又有何用?
曹操决定,还是先听听这两人的理由再说。
“文若当言明当今局势。”
戏志才主动提醒荀彧,荀彧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一直在打腹稿,此刻已是准备停当了。
“昔年高祖占有关中,光武帝割据河内,皆是深根固本以制天下,如此行事,则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高祖、光武帝二人,虽有败绩、困顿之时,却终究能成就大业。
“将军本是崛起于兖州,自平定山东祸乱而起家,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大河与济水之间的兖州地域,乃天下之要地也,如今兖州虽然饱经战乱,城壕残坏、士民流离,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将军以军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闲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积累粮秣,伺机而动,一鼓作气出动大军,可破吕布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必当留兵驻守。多留兵则徐州之兵不足用,少留兵则庶民青壮皆被征伐守卫城池,不得樵采渔猎,粮秣便得依靠府库供应。此时吕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番讨伐徐州,威罚实行,曾经屠城十万众!徐州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这番话在日后亦成为诸夏有名的策论之一,而荀彧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内容很简单:
——往昔汉高祖以先行巩固关中为重,光武帝也因确保河内后才称霸天下,比起攻取他人之徐州,不如先巩固自己的兖州之地来得重要。况且,攻打徐州吃力不讨好,未必能赢,输了可就全盘皆覆。
曹操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荀彧可算是当世顶尖的智者,同时也是极具冷静特质的谋臣,可以在关键的时刻拨正曹操的方向。
但曹操心底终究还是存了一丝期望,他将目光转向戏志才,以期听到与荀彧不同的意见。
孰料戏志才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潮红,戏志才双唇先是紧闭,后甫一张口,便重重地咳嗽起来。曹操连忙轻抚戏志才的后背,同时唤医官前来诊治。
戏志才只是拉住曹操的手,嘴唇嗫嚅两下才道:“文若……文若……真主公之子房……才……志才深怀感佩,请……请……请主公……务必……咳……咳……接受文若的建议……”
戏志才说着话,又是咯血出来,让曹操心痛不已。
“志才,你和文若都是对的,我不会一意孤行!”
曹操向戏志才大声地保证,早已是不忍说出相左的话来。
“急……急击勿失!”
戏志才继续大口大口地咯血,鲜血将他的衣领染红,亦将曹操的大袖染得血迹斑驳。
“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