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东明与萧灵在钟宅吃了一顿便饭,席间都是依靠着钟夫人来缓和气氛,但也像是她一人再唱独角戏。钟伯贤本就不善言辞,楚辰又是一言不发,钟夫人倒是觉得,平日里只有她一人在家用餐的时候,也没见如此沉闷。
一顿饭吃得像是比赛,只是二十几分钟便让佣人撤了席。吕东明送萧灵回了萧宅,回去的路上果然看到钟宅的管家牵着朝秦往吕宅去了。他也不阻拦,而是进了一家画楼。画楼里雕栏玉砌,颇有些古色古香的气息。墙上、屏风上是各式各样的画像,一个个栩栩如生。
吕东明将一张相片掏出来给画师看,指着相片上其中一名女孩子道:“能不能照着相片与我一道合一张画?”
照片上是两名俏丽鲜妍的女孩子,恰是楚辰与萧灵的合影。吕东明指着的正是两年前的楚辰。这张相片原是萧奇带在身边的,萧奇阵亡那日,吕东明悄悄将他贴身收着的这张相片藏了起来。他第一次将相片藏起的时候,一颗心几乎就要飞出胸腔来,就像是初次行窃的小偷。
画师看了一眼相片上身穿皮衣的楚辰,心想着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却没有说,只是掀起一块帘子:“先生请到里面来。”
里面是一间小小的画室,只有三四平米,却是布置得十分干净。画室内的摆设严肃隆重,倒与吕东明的军装十分相衬。吕东明知道这家画楼因为画工精湛,每日都有许多人来这里求画。因此,几个画师将画室隔成了好几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是不一样的风格。
吕东明坐下来,把相片折了起来,只露出楚辰的那一半交给画师,说道:“不必画得太大,最好是能够夹在书里的大小。”
话音刚落,便听得隔壁传来一把女声:“只要能够夹在书里的大小就够了。”
他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脸上露出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画师问道:“先生有问题?”
吕东明摇了摇头,安静地坐定了,说道:“开始吧。”
画室里十分安静,画师作画讲究心平气和,因此两人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画师指下的笔沙沙作响,与隔壁画室的沙沙声交叠着,令吕东明心里莫明地紧张起来。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即便已是浑身僵硬了,也不能动一动。
过了二十几分钟,画师才说道:“先生可以起来活动一下了。”说着将相片贴在了墙上,又仔仔细细地调起颜色来。吕东明站起来动了动手脚,看了一眼画板上的自己,只见自己着了一身军装,十分的惟妙惟肖。他来回踱了几步,见画师拿起一支黑色的颜料正准备挤到调色盘里去,忽然道:“等一等。”他沉吟了片刻,又道,“不知道您能否照着相片,将她画成穿婚纱时的模样。”
画师想了想,点头道:“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怕画出来会稍显僵硬些。”
吕东明道:“无妨的,看起来亲近些就是了。”
画师道:“那么就还请先生去外头稍作休息,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有惊喜。”
对于画师口中的惊喜,吕东明只当是他在夸赞自己的画工,一时也未在意,便掀了帘子出去了。有学徒沏了一壶茶送到他面前,吕东明道了声“谢”,便站起来四处走动着,欣赏着墙上的画。
差不多又等了二十几分钟,画师终于带着成画走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隔壁间,笑道:“先生要的画已经完成了,如果满意,我就替你包起来。”
吕东明仔细看了看画像,只见楚辰着了一身白纱,裙摆蓬松着,有一半铺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挽着吕东明的胳膊。两人相互依偎着,样子十分亲密。他不禁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很不错,包起来吧。”
画师挑了一块质地柔软的帕子将画像包起来,吕东明付了钱正要走,却听有人从隔壁间里走出来,紧接着是一把极明朗的女声:“我很满意,就请画师替我仔细包起来吧,我先去将衣服换下来。”
吕东明正准备上车,猛地回过头来,只见楚辰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站在画楼里,端的是秀丽温和,与她平日里的冷然气质截然不同。他望着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脑海里反反复复只余一句话: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楚辰也不料他会出现在这里,居然还被他撞见自己穿婚纱时的模样,一时又窘又急,顿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手里的相片忽然飘飘忽忽落到地上去,恰巧落在吕东明脚边。她愈发急了,此时有些进退不得,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吕东明望着脚边的画像,呼吸顿时像是凝滞了一般。他觉得心口仿佛是被谁拿丝线牵了,七上八下地猛烈跳动起来。那画像上正是身着西装的自己,与一身婚纱的楚辰。两人并肩而立,笑容满面,是何等恩爱亲密的模样。
他忽然很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尽全力去呵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