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父亲说完,吕东明已经开口道:“父亲只管向萧帅请示,这次打仗您希望作为主参谋跟着一道去,其余的事父亲就无需操心了。父亲筹谋多年,总不会想着在这紧要关头的时候被别人夺了机会去吧。”
吕德仁听了这一句,顿时嘴角一绽,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笑道:“生子若你,也算是欣慰了。对了,大小姐去了军营里,你可得留心照看着,别在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吕东明听他如是说,忙随口应了一声,然后道:“我回来收拾些衣物就要回军营里去了,回头再陪父母亲一道用膳。”说罢忙起身唤了声“林生”,就先出门去了。
家丁林生忙提着一只藤编小箱子跟在后头。
吕东明回到军营里时已是暮色四合,军帐子外支起了零零星星的铁架子,那架子上吊着铜盆,盆里烧着旺火,那橘色的火光将军营照得一片透亮。因是冬日里寒冷,几个营长便坐在铜盆前烤火,大胆者还懒洋洋地吃起了烤红薯。吕东明见士兵们都在操练,枪声、跑步声、操练声响彻一片,纵是冬日里,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练得汗涔涔的。
再看那些营长,见了吕东明,皆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只管懒散地坐在那里闲聊。吕东明本就是出自簪缨之家,心中甚傲,如今又是他们的师长,见他们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有些着恼。
碍着他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他面上自然不便表露,只是表情平静地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人操练。
操练间,吕东明忽然听到东面传来几声极为不和谐的枪声,紧接着还有女子的怨骂声:“什么破枪,实在比不得我生日时父亲送的那一支。要不是我出门匆忙,哪使得了这样的破烂玩意。”
杜营长在一旁陪笑道:“大小姐说得是,您是大帅的掌上明珠,所得所用自然是极好的,实在委屈大小姐了。”
萧灵不满地哼了一声,又对着枪把子胡乱开了几枪。
那枪里的子弹都是极其贵重的,因为萧冯两军市场交战,子弹耗得极快。与萧鼎天有合作往来的军物供应商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因此提供的枪械子弹一次贵过一次。
吕东明见萧灵竟用了营里最好的子弹练习枪法,不由厉声呵斥杜营长:“是谁准你拿了子弹给她练习的!”
杜营长不防吕东明会这般恼怒,不由心中发憷,忙说道:“萧小姐金贵之身,哪能够使那些士兵们练枪用的便宜子弹。万一走了火,我们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向萧帅交代啊。”
“万一出兵,因为营中子弹有缺而打了败仗,你难道就有命向萧帅交代了!”吕东明自从来了营中,底下几乎无人对他敬服。如今正是树立威严的时候,他话音方落,便抽出腰上的手枪,用力抵在了杜营长的额头上。
杜营长仿佛听得扳机在耳边渐渐扣动的声音,他的一颗心似乎也跟着蜷缩起来。周遭各种眼神落在他身上,或担忧、或怜悯,亦或是嘲笑。他心知吕东明并不是不敢开枪的,凭他父亲如今在军中的地位,即便开枪打死一个营长,萧鼎天也不会对他有任何责罚的。不出明日,就会有新营长接替了自己的位置去。
他忽地做投降状,慢慢跪到了地上,哭丧着脸道:“是我失职了,吕师长怎么惩罚我都好,千万别要了我的脑袋。”
吕东明道:“你这颗脑袋我暂时先留着,今后这里谁要是违背了我的命令,别怪我吕东明对不住你了。”他眼锋一转,又望向其他几位营长。几人无端端一凛,慌忙低下头去。
杜营长点头如捣蒜,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走到萧灵面前卑躬屈膝道:“实在对不住萧小姐,是我自作主张了。这枪……”
不等杜营长说完,萧灵甩手将枪往他脸上掷去,只听得“咚”的一声,枪柄看看击在他额头上。杜营长飞快地捂着额头,一行血顺着指缝流出来,他龇着牙,不知是怒是痛。
萧灵怒气冲冲地站到吕东明面前,像是打算狠狠啐他一口,可终究还是不忍心。她嘟起嘴鼓了鼓气,把脚一跺:“你可别忘了,这里的每一粒子弹都是我父亲的。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就算把全军营的子弹都拿来练枪,也轮不到你说个‘不’字。”
吕东明好不容易借着杜营长树立起威严来,自是容不得萧灵的数落。他伸手往跑道处一指,口中冰冰凉凉的:“萧灵无视军纪,罚跑三圈,不跑完谁也不许让她吃饭。”
萧灵听了只觉得心寒,却也不肯讨饶,一咬牙便围着跑道跑了起来。
楚辰张了张嘴正待劝说吕东明,但想着此时正是他竖立威严的时候,实在劝不得,便只得悄悄朝他递了个眼神,轻声道:“萧灵到底是女孩子。”
吕东明不语,只是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楚辰不要插手这件事。他狠狠剜了杜营长一眼,直吓得杜营长打了个机灵,这才回到营帐里去。楚辰见他进了营帐,便放下佩枪,跟着萧灵一道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