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到“七”的时候,她胸口的一粒纽扣已被解开了。她不露声色地把手勾在他脖子上,继续在心里默数着。数到“三”的时候,只见他身子悠悠软软地似要倒下来,她连忙往他脖子上一劈,趁他来不及倒在她身上,已经迅速将他推开了。
她对着李永旭叫了几声“李营长”,见他没有反应,忙从他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来。她又在柜子里翻了一件李永旭旧时的军装,虽是营长的装束,且宽松无比,但想着在黑夜里倒也不易被人察觉。将衣服迅速穿上身,又仔细把头发藏进了军帽里,才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边上一个卫戍已经被吕东明放倒了,只余他一人守在那里。吕东明见她出来,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面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楚辰轻声道:“这是粮仓的钥匙。”
他问道:“李永旭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轻描淡写道:“他不敢。”他喝过下了安眠药的酒,又被她打晕了,自然不能再怎样。
吕东明道:“你穿成这样,只怕会被认出来,不如去外面等我。”
“不碍的,我不说话就是了。”她把从李永旭身上搜来的一把手枪交给他,“你拿着它防身用吧。”
他推还回去:“我从卫兵手里顺了一支,你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楚辰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在她前面,像是刻意在保护她,健硕的身子总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到了粮仓前,吕东明把钥匙交给守门的兵士:“营长接到上面通知,需要连夜调九吨军粮去泉州。”
那兵士见了钥匙,自然不敢再多问,开了粮仓正要进去,吕东明道:“你去把军车开来,我让他们先去搬军粮。”
那人刚走开,吕东明便急忙掏出打火机来,楚辰把事先准备好的菜子油洒在了麻袋子上。点火前,吕东明道:“你先出去。”
楚辰略带犹豫,他再次道:“出去!”
她怕因此耽误时间,只得退到外面去。吕东明按下了打火机,只见粮仓里顿时火光冲天。门口一个兵士正要喊,她下意识箍住他的脖子,未多久他便已昏死过去。吕东明飞快地从粮仓里闪出身来,稍远处的卫兵们并未察觉两人,见粮仓里起了火光,一齐忙着去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救火。
他们原本想要趁乱逃走,然而这时候守在前院的人见了火光也纷纷端着水盆往这里奔来。楚辰惶惶不安地看向吕东明,如果此时不走,他们便再无机会了。吕东明带着她悄悄退到后院门口,随后高声道:“我们赶紧去向营长禀报粮仓着火了。”
话音刚落,楚辰已跟在他身后。吕东明却是刻意慢了一步,走在了她身后,只怕暗处飞来子弹。彼时冬风萧瑟,粮仓里透出的火光映在墙上,随着风明明灭灭地晃动着。他们心中也是极忐忑,却坚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好容易走到宅子门口,忽听身后有一人道:“你们两个站住!”
楚辰身子一僵,下意识将手握住腰上的枪转过身去,就听一人道:“果真是个女人。”
不等楚辰拔枪,那人已经对着他们胡乱开了两枪。吕东明飞快地牵过楚辰的手向外跑,后面十几个人追上来,对着他们放乱枪。
他们一刻也不敢停,吕东明紧紧握着她的手跑出李宅。他的大腿上中了一粒子弹,眼下自是站立不稳,却还要强打起身子,只怕被楚辰瞧出来。
身后的枪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吕东明与楚辰的手也是越握越紧。彼此的手心牢牢地贴在一起,谁也不敢松手。只怕一松手,便再也追不上对方了。
这一路望去,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四周都是紧闭的宅院门,几乎无处藏身。为躲避流弹,吕东明带着楚辰七弯八拐地跑,所幸身后的追兵离得极远,子弹几乎打不中。两人越跑越快,吕东明的面色已是青白不定。裤腿上被血迹染了一片,贴在皮肉上是灼热的痛。
楚辰回头见那些追兵已经被甩得极远,便带他闪进了一条小弄堂里。幸得有一户人家敞开着院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仿佛是空无一人。她见院子里有个酒窖,盖子上落着斑斑驳驳的雪块,便松开手去掀盖子。
此时吕东明再也支持不住,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楚辰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只见吕东明的一条裤腿已经被献血染得通红。他就像是纸人一般萎靡着,仿佛每呼一口气就要痛死过去。
楚辰这次发现他的腿上受了枪伤,眼下也不便多问,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将他背起来,咬牙爬进了酒窖里。她站在酒坛子上将盖子盖得严严实实,惟有淡白的月光从木盖子的缝隙里筛进来,勉强能够看清楚两人的脸。
他们头顶响过一阵齐整的步子声,想必是往这里来搜查了。楚辰慌忙将吕东明护住,举着枪对准了酒窖的盖子。吕东明轻轻叫了声“楚辰”,她回头瞪了一眼,意思是让他莫要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