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孙军将士看来,这幅场景就显得尤其可怕了。
“遮布幔!”有人凄厉的尖叫着。紧接着各船都响起了类似的喊叫声。
因浸足了湖水而显得尤为沉重的布幔、布衣被士卒们举起来,来不及展开的,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抗在头顶上。
“轰!”一声陶罐破裂的脆响后,紧接着便是大火借着风势猛烈燃烧的声音。
船楼上、桅杆上、船舷边,凡是被这火弹击中的地方,无不燃起熊熊大火。飞溅出的液体沾到士卒,顿时就能将整个人都吞噬到火中。
“这,这是何物?”有人被眼前的景象吓的语无伦次,茫然发问。他明明看到那坛子破裂之后,流出的是水样的东西,然而只要沾着火星,便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原本用于灭火的布幔在这种火弹面前,根本发挥不出应该有的作用。士卒们徒劳的挣扎着,许多人不知道这酒精的厉害,等发现身上起火时,已是无法扑灭了。
“噗通!”身上燃烧着的士卒惨叫着跳入湖中,只是很少有人再浮出水面。
流星般的火弹连续不断地从荆州水军的战船中飞起,划出令人窒息的弧线向孙军战船扑来。
火光冲天的湖面上,黑烟滚滚,火借风势,风助火势。孙军战船在浓烟之中不辨旗号,横冲直撞。不时有战船撞翻自家小艇,落水的士卒在冰冷的湖水中咒骂求救。
先登校尉韩当手持弓箭,却不知该射向哪里。他今年不过三十许,与荡寇中郎将程普同为幽州人氏,自从追随孙坚征战经年,何尝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望着周围陷入烈火浓烟中的战船,他目呲欲裂,大声吼道:“向前!有死无生!”
浆手们拼命划动沉重的木浆,“哗哗”水声之中,韩当立在船头,眯起眼睛寻找目标。
在他的鼓动下,数只战船紧随其后,自浓烟中杀向荆州战船。
方冲出浓烟,就见对面一只大楼船破浪而来,韩当刚举起弓箭,就见对方敌楼上一箭射来,他心中凛然,下意识的侧身避让。然而这一箭速度奇快,饶是他闪避的非常及时,也没等完全避过。
“噗!”锋利的箭矢射中肩窝,力量之大,带的韩当倒退数步,撞翻了一名士卒才堪堪站住。剧痛传来,韩当顿时握不住手中长弓,眼前一黑,差点仰面摔倒。
敌楼上,甘宁再次抽出一支箭羽,正要再射,却见又有数只敌船冲出。
“备拍杆!”甘宁放下长弓,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荆州战船也与敌船接战,飞矢如雨,烈焰腾空。荆州战船利用拍杆将接近的敌船或是砸伤、或是逼退。拉开距离之后就近抛射火弹,因距离非常近,敌军战船鲜有能躲避开的。
坐镇中路的孙策在浓烟中咳嗽连连,好容易等一阵大风将浓烟吹散了些,他抬眼一看,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将军!韩校尉受伤,已被接回本队!”
“报!左侧敌船突破我船队阻拦,径直向水寨而去!”
“将军!黄校尉身中数箭落水,生死不知!”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火上浇油,烧得孙策脸庞通红。他咬牙问道:“周将军那边如何?”
“数只战船起火,周将军只受了点轻伤。”浑身是水的传令士卒抬头看着孙策道:“周将军请将军退回水寨,他说为今之计只有先保有水寨!”
孙策愣怔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待那人转身下了船楼,孙策扭头向右边望去,只见数百战船组成的船队,正向己方的鄱阳水寨而去。
“传我军令!”孙策满嘴苦涩,硬着心肠道:“吕将军拖住正面之敌,大队随我返回水寨!”
当吕范接到号令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苦笑着对副将说道:“全军上下,都指望咱们了。”
水寨若失,全军在湖中将再无立足之地,这种情况让人想想都不寒而栗。副将点头道:“唯将军之令而已!”
吕范是被石弹砸中了肩膀,看起来还伤到了内脏,他嘴角淌着鲜血,艰难说道:“传令!突击!”
然而此时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他这支船队在浓烟中不断遭到火弹攻击,不时有战船燃起熊熊烈焰,火光中士卒奔逃,惨嚎连连。
随着孙策率领大队向后撤退,荆州水军也在甘宁的指挥下,分成数队,紧随其后,同时仍不断向孙军战船抛射火弹。
被围困在浓烟烈火之中的吕范,挣扎着站起身,扶着亲卫的肩膀向四周望去。
湖中焦黑的战船残骸随波逐流,无数孙军将士的尸体随着水波起起伏伏。一面旗帜颓然地飘荡在水面上,仿佛象征着这场惨败。
吕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吕将军!救我!”水中传来呼救声,紧接着船上有士卒喊道:“是黄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