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篇（8）

2018-04-15 作者： 墨轩主人

引子篇（8）

二叔戳瞎了岩雄寺郎的眼睛，按理说他应该高兴，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刚刚认识的两个好朋友准备要带着他杀鬼子的节骨眼上，却眨眼之间死在了鬼子兵的枪口下。二叔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城里发生的事才慢慢在他心里淡漠下来。

最近有人看见二叔老往陈寡妇家跑，他们猜测二叔一定喜欢上了这个女人。陈寡妇原名叫陈梅儿，今年二十七岁，她原本有一个完整的家，就是因为龟本烧火沁河村那天，陈梅儿的男人赵海跟岩雄四郎厮打起来，被岩雄四郎一脚踢死在大榕树下。如今，家里就剩下她和一个六岁的儿子多多相依为命。

沁河村惨案发生后，赵海尸骨未寒，梅儿的叔公就逼梅儿把多多留下让她重新嫁人。梅儿死活不嫁，把男方家送来的彩礼一股脑儿都扔到了大门外，她喊着，她活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鬼，不给丈夫报仇誓不为人。

梅儿受人欺负，有苦难诉，丈夫没了她不敢告诉儿子，每当多多找爹她就强忍着悲痛用谎言说，你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多多懵懵懂懂似信非信，但他还是憋不住，一想爹就往外跑要去找赵海。每当这样的一幕发生，梅儿就忍不住背着儿子偷偷到丈夫的坟头哭上一场，诉诉自己的心里话。

几次悲哭之后，梅儿忽然坚强了起来，她心想，光哭也不能把人哭活，光悲伤也不能给丈夫报了仇。从那以后，梅儿真的坚强了起来。

虽然梅儿很倔强，但一个女人操持一个家庭的确不易，有几次，二叔看见梅儿到井边挑水，一手牵着多多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晃晃悠悠往家走。看到这样的场面，二叔就动了怜悯之心跑过去帮忙，都被梅儿拒绝了。

今天二叔又出现在梅儿面前，梅儿望着二叔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因为二叔对她的好让她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白。

二叔弯下腰喊多多，多多低着头也不吭声，在地上胡乱地画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啥意思的图案。二叔安慰了半天，多多总算止住了抽泣，冲他笑笑，梅儿回了家。梅儿在关上街门的一瞬间，面色显得很凌乱。

后来，梅儿再见到二叔就不再那么尴尬了，她开始主动找理由往家里让。二叔不好意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就婉言谢绝。日子长了，也不知是天作巧合还是梅儿有意在等他，她总能在自家门口遇到二叔。多多见了二叔老远就喊“铁锤叔，铁锤叔”，喊得二叔不由得就跑过来抱起多多一扔多高。

从那时起，渐渐地，二叔有了想法——他同情她们娘俩，他想跟梅儿好。梅儿也有了想法，她想让二叔做多多的爹。后来，二叔终于开始敢蹬梅儿的家门，不过是偷偷的。

俗话说：再严的墙也会透风。这事不知让村里谁看见了，很快传到了奶奶的耳朵。奶奶就骂二叔不知好歹，捡个东西就当宝儿，没出息。

父亲也训斥二叔，说多多娘年龄大不说，还带个孩子，你说你是他亲爹还是他后爹？父亲虽然话说的没那么冲，但二叔也能听出来父亲话里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他就不高兴地说：“大哥，俺做啥事儿你也管，俺知道你是水俺是火，俺这一冒火你那儿就泼水，你总压着俺一头。”

二叔是父亲从小看着长大的，父亲知道他是个倔脾气，只要他认为对的谁也扳不过来。就说他第一次偷袭龟本的抢粮车，虽然最后父亲说啥他就听啥，但父亲知道二叔心里并不服。还有跟梅儿的事，父亲又知道他油盐不进，说啥也没用。所以就懒得再管他。为这事家里闹了好一阵子，最终也没说咋着就撂下了。

偷袭龟本抢粮车队的事过去之后，二叔有好长时间没有再行动了。忽然有一天，他的赌瘾又犯了。他有这个毛病，不能闲，一闲手就痒痒。他不打麻将，就推牌九，他觉着这种赌法省时间钱来得快，常常把包子，三妮子赢得光急眼。为这事他没少受我爷爷和我奶奶哥哥的训斥，他师父贾万田也说他把包子，三妮子都给带坏了。

风言风语难改二叔的秉性，一家人的训斥，唠叨他似乎早就忘到了脑后。今天吃过晚上他又找到包子，三妮子。

包子问：“铁锤，咱上哪儿干去？”

二叔说：“走，俺找个地方，准保没人知道。”

两个人随着二叔来到一户门前，还没等二叔敲门，包子，三妮子扭头就走。二叔就问：“你两个干啥去？”

两个人用手指了指大门：“这不是赵寡妇家吗？”

二叔说：“对呀，是赵寡。。。哎，你俩瞎说啥呢？啥赵寡妇？人家叫陈梅儿，你们不知道啊？”

三妮子拉了一我二叔，问：“你俩啥关系？”

二叔毫不隐瞒地说：“未来的媳妇呗。”

两个人从来没听说过二叔跟陈梅儿有男女关系，当他俩听二叔说梅儿以后就是他的媳妇，一下惊讶的目瞪口呆。包子又问：“真的假的？你俩啥时候勾搭上的？”

“啊呸！啥玩意儿？啥叫勾搭，勾搭你个球！”二叔笑眯眯地说：“这叫正儿八经的两厢情愿，以后要会说点儿话，不会说话别乱说！”

包子耳朵好使，他听到院里有走动的声音，就说：“人来啦。”

话音刚落，只见门缝露出梅儿那张俊俏的脸蛋。“干啥？”梅儿问。

二叔一笑：“梅儿，今儿晚上俺们没事儿，想在你这干会儿牌，你看行不？”

梅儿愣了楞神儿，又看了看二叔身后的三妮子，包子，然后把门一开，说：“那有啥不行的，愿意干就干呗。”

梅儿如此爽快大大出乎包子，三妮子的意料。在他们两个的意想之中梅儿一个孤身女人，深更半夜家里来了三个男人，以她刚烈的性格还不把他们像撵鸡一样赶出来，然后再说上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俺娘俩可顶不住流言蜚语，以后少来。”然而，梅儿没有这样说，也没有这样做，相反她还很高兴地把他们让进了家。

梅儿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给每个人倒了一碗水，然后坐在另一盏油灯下做起针线活。

三人一边喝着水，一边干牌，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牌，有时还为自己的手气好高兴一笑，或手气不佳骂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