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觉出皇帝的目光,这便对皇帝福了个身。
虽然一头白发,可这女子容颜清丽,更胜当年。天绝,似乎对她动了情!皇帝的嘴角抽了抽,眸中现了一抹涩然。这才想起当年若然不是鱼南风要她,许是她就是嫁给了他兄弟之间的其中一个。
如今见她温柔善良,清美如昔,他心里不禁又是涩了几分。
那之后,皇帝便经常会去花府呆着。凤九也开始着手兴建太上皇的行宫。鱼青鸾则从中捞钱捞得毫不手软。
皇帝不知为何,竟也没把大夫人的行踪告知鱼南风。没了他过来搅事,日子虽然忙碌,倒也算是清静。
像是知道她已经回来似的,鱼青姣竟奇迹似的好转了。到得第八日上,他竟醒来了。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呀!姐姐也在!青姣还道你为着青姣的死,已经自杀去了。”
鱼青鸾笑得极假,她咬牙道,“弟弟都没死,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敢先死了去。免得你小子惦记!”
鱼青姣苍白着可爱的娃娃脸,笑道,“姐姐真是体贴。”
鱼青鸾见他耷拉着脑袋,这便浅浅笑道,“青姣,既然你醒了,那你告诉我,你当初回家时为何要给我一刀!好歹我是你姐姐!”若非这小子这一刀下去,她又怎么会一直把他小子当成坏人!
鱼青姣抿着嘴,眸中划过一道冷意。“那天,我并不是有意捅下去的。记得么,是姐姐突然撞出来,青姣没来得及收刀,才捅了你。”
鱼青鸾斜眼瞧他,怀疑的道,“哟,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鱼青姣笑得为极是谄媚,“冤枉啊!青鸾姐姐!我怎么敢!”
鱼青鸾一把将他的领子提了,甜蜜的笑道,“你不敢?你不敢你把陈尔东并陈凤全都给干掉了?他们可是你的外公并大舅!”养了他这么一只白眼儿狼,她为陈尔东哀悼!
鱼青姣涩涩的一笑,道,“姐姐,你不知道么?青姣虽然没住在鱼府,可却对你们的处境一清二楚。娘亲温柔善良,姐姐胆子却是极小。你们被姓陈的一家逼到了墙角!甚至连我也是在外家长大的。”
“在明知陈尔东对咱们这么坏的情况之下,你以为我还会把他当成外公?”他的声音微微提高。“他陈尔东做的坏事,罄竹难书!只有杀了这个男人,才能让陈家倾覆!所以姐姐,青姣不觉着自个儿有错。”他说到这儿,眸中戾气一下大盛。
远处的男子一下笑了开来,听雨呜呜的叫了两声,道,“主子,咱们不是来勾魂的么?他现在醒了,咱们还怎么勾?”
男子轻抚着听雨的头,浅笑淡道,“听雨,你没见那人身上煞气横生么?这几日鱼青鸾守在他身边,咱们这些个鬼差,谁敢接近半分?误了时辰,自然便只有放弃他这抹魂了。听雨,一年之内少勾个把魂,上头查不到的。这种恶魂哪,咱们鬼神都害怕哪。”
他说罢,这便抱了听雨消失了去。从头至尾,屋子里头都没人注意到听雨并男子的存在。他们来时像是一阵风,去时像是一片影。
鱼青鸾忽而笑了下,对鱼青姣道,“娘亲是咱们两个人的。以后你可别一个人护着她!这样我会吃醋!”
鱼青姣笑了笑,这便捂着肚子无力的道,“姐姐别说了!青姣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那个陈凰是怎么回事儿?你看来跟他极好。”若非这两人都是男子,她都要以为这二位其实都是断袖了。
鱼青姣瞪了她一眼,浅笑道,“他与他们都是不同的。姐姐,这个人,你会喜欢的。”
鱼青鸾叉腰瞪他,道,“我是会喜欢他的。因为陈家马上一灭。他死了我相当的喜欢!”
鱼青姣咳嗽两声,道,“他现在已经不在陈家了。在陈落想害陈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陈家主要的财力物力给转移了。如今的他,与陈家并无半分干系。他,姓程。”
鱼青鸾蹙紧眉毛,漠道,“那我灭陈家还有什么意思?你知道也不早说!”
鱼青姣闲适的侧过身子,道,“他没有害咱们的心。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护着娘亲。姐姐知道么,许是咱们两人都没有他在乎娘亲呢。”
鱼青鸾一下来了精神,她坐到鱼青姣跟前,疾道,“他眼光这么好?居然暗恋我娘亲?”想了想,她笑眯眯的得出结论,“那他死确实也是可惜了些。”
鱼青姣飞快的笑了下,应道,“小舅吃醉酒时,曾与青姣说过。原来当年他也来参加了娘亲的婚礼。那天风大,那风把娘亲的红盖头吹得飞落到荷池里。嗯,就是那美人苑的荷池。”
“然后小舅就瞧见了娘亲。据小舅说,当时他就被娘亲的美貌给迷住了。父亲见娘亲的盖头吹落了去,似乎很不耐烦。那一众的宾客,个个对着娘亲指指点点,只说这事儿不吉利。当时娘亲都快哭了,就是小舅便跳进荷池里头,将那盖头捡了回来。”他说到此,笑得有些涩然。
“姐姐可能不知道,娘亲嫁给父亲那天,正是滴水成冰的冷天儿。小舅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下了水,便受了寒。小舅身子一直不好,都是由那时落下的病根儿。”
“那之后,陈家给小舅找了不知多少女子。小舅都一一拒绝。到得最后,陈似水还将皇帝选剩下的秀女去给小舅挑选。可小舅却只淡淡的笑着,告诉陈似水,他身子不好,不想拖累了人家姑娘一世。”
“后来陈家数度纵奴进鱼府行凶,对娘亲百般恐吓,小舅虽是百般阻止,可却终于还是教他们伤了青霄。他说,他连自个儿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了,他还留在陈家做什么。那之后,他便把我叫回了帝都。我二人一道入住鱼府,明着是为着回来争产,暗地里,却是为着保护娘亲来的!”
鱼青鸾蹙紧眉尖,忽而想起那晚她进清心苑时,在花丛中那一双大脚印。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会爱一个女人爱得那么的隐秘,那么的卑微。那种默默的爱,把人的心都揪得疼了。
“所以,青姣的意思是要娘亲跟陈凰在一块儿么?”鱼青鸾长长的叹着气。那张酷似小白脸的脸儿,在脑中萦绕不去。他爱娘亲,他暗恋她十几年,所以,他跟小白脸根本就是两个人!
“不!小舅不要娘亲。他连提都不许青姣提。”鱼青姣转而凝向鱼青鸾,涩涩的笑着。“很奇怪,是么?明明爱她,为什么就不让她知道!因为啊,这个世上的女子,贞洁大于天。若然教人知道他爱着娘亲,他怕闲言碎语,终是会把娘亲给杀了去!”
相较于太上皇,陈凰对娘亲的爱,似乎又是另一种。他的爱,不占有,不霸道。默默相候,远远凝望。不论她在何时回头,他都会在原处候着她。
大夫人的性子,许是与这个陈凰还合适一些。
鱼青姣见鱼青鸾许久不语,这便调皮道,“姐姐莫不是在为母亲物色可以托负终生的良人么?其实姐姐这人罢,看人不准!而且娘亲连父亲那儿的事儿还没解决。所以啊,咱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鱼青鸾瞪了他小子一眼,道,“没解决,那就解决啊!总不成说还能让他一个毫无贞洁可言的臭男人坏了母亲的一世幸福?”
鱼青姣忽而哧了一声,笑道,“姐姐说话好生有趣。男人又怎会有贞洁一说!你以为那个太上皇就有贞洁了?还不是每天宠幸宫女!”
鱼青鸾忽而伸出手,将他的嘴掩了。怒道,“臭小子,你别乱说话!仔细被太上皇给听了去。”
鱼青姣大眼里头盛了满满的笑意。他忽而将鱼青鸾的手掰开,朝天吼道,“大娘,姐姐欺负我!”
鱼青鸾心中微怔,回眸时,但见大夫人端了个药碗,立在他二人身后。鱼青鸾一下松开双手,疾声道,“娘,娘亲!”
大夫人抿着嘴角,浅笑道,“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情。”热情到动手动脚。差点儿又大打出手了去。
鱼青姣道,“大娘,姐姐说要为您找个良人。你说好不好?”
鱼青鸾恨不能把这个不知轻重的货给直接一掌拍飞了。她咬牙笑道,“青姣还说他小舅是个不错的人选。就是您成亲时,跳进冰水里头为您捡红盖头的那个孩子。”
大夫人似乎很是讶异。如花清美的粉颊之上适时飘落了两朵红云,她嗔了鱼青姣一眼,道,“他比我小了两岁,就没个正经的!”
“哦哦哦!没个正经为什么脸要这么红!娘亲!你记得他对不对?”鱼青姣说到此,几不可见的对着鱼青鸾使了个眼色。
鱼青鸾笑着过来闹大夫人,道,“娘亲怎么知道他比你小两岁?我以为小舅只比咱们大四岁呢。原来弄了这么半天,他只比娘亲小了两岁哪。”似乎的确是相当的合适。
可是有些事儿,并不只单单合适就成了。
大夫人急道,“我与水心同年,他比水心小了两年。他与我是同月同日出世,当时还……”她说到这儿,忽而住了嘴。
鱼青鸾凝向鱼青姣,脑子不由的轰轰作响。母亲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她却知道陈凰与她同月同日生。难道说,其实她对他是有心的?
若然她对陈凰上了心,那依着太上皇的霸道,却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这事儿,却不又是复杂了么?
鱼青鸾浅笑着凝向大夫人,道,“娘亲,原来您就是那白发魔女练霓裳哪。”白发红颜,艳冠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