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侧身对着段秋萍,推了推眼镜,显得有些仓皇,“大姐,你赶紧走吧,我这诊所里不缺人!”
段秋萍顶着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硬着头皮对刘医生笑的满脸讨好,“反正我一天到晚也闲着没事儿,过来帮你打扫打扫,给病人抓抓药,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说完,她还嘿嘿了两声,握着手贴在腹前,做起了不好意思的扭捏状。
刚才在诊所里,段秋萍就是不懂装懂自作主张的要给病人抓药,差点儿就抓出事儿来。人家要买的是感冒药,她拿治痔疮的药给人家,这不是摆明了在诊所里添乱吗!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刘医生正在病房给病人打屁股针,这段秋萍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贸然闯了进去,感觉她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人!
结果有人笑的比段秋萍还嘿嘿,洪诚靠在他那辆桑塔纳的车门上,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
他甚至还口气暧|昧道:“小舅,人家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种事情,就算洪诚不说,刘医生也知道。他看出来了,段秋萍不仅会不懂装懂,装傻充愣的本事也一流。他诊所里有卖男女用的保健品,段秋萍抓起一盒保险|套,非缠着他问啥啥啥。他诊所里那么多药,段秋萍为啥非要抓那一种来明知故问!
刘医生又急又气,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纠缠不休的女人,心里真真就不明白了,看上去那么明事理儿的香芹,咋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亲娘!
刘医生看到段勇源跟香芹,如见救兵,“香芹,赶紧把你娘带走吧,我在这儿给人看病,她净给我捣乱来了!”
不用听详细的解释,香芹就能想象的到段秋萍在刘医生的诊所里都添了啥乱。
天天嚷嚷着这丢人那丢人,这会儿段秋萍就不觉得丢人了么!
香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她强忍着对段秋萍怒吼的冲动,瞄了段勇源一眼,他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样子。
段秋萍似乎没料到香芹跟段勇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意外之后,她感到不安起来,脸上勉强堆着笑,说话的时候也变得畏畏缩缩,“香芹,你咋来了?”
香芹一再咬牙隐忍着心头窜得越来越旺的怒火,揣在袖子里的手,指头都快抠进了皮肉里。
香芹火大,却故作高冷,“今儿的事儿要是让姥爷知道了,他还让你进段家的门儿,以后我就跟你姓!”
段秋萍听了这话之后,脸色猛然变得铁青。她愤恨得瞪着香芹,全然将她的提醒当做了威胁。
香芹跳坐上三轮车,撇下站着不动的段秋萍,跟段勇源一块儿走了。
段勇源压根儿没看明白刘医生诊所门口发生的事儿,想要开口问,回头却看香芹一脸吓人的凝重,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一路无话,到了村口,段勇源正要沿着土坡滑行下去,只听香芹忽然喊了一声“停一下”,他赶紧及时刹车。
香芹凝着神色,似乎在静静听着什么,她还问段勇源,“勇子哥,你有没有听见——”
段勇源茫然的眨了眨眼,学着香芹的模样,竖起了耳朵。
似乎真的有从哪里传来的吆喝声,一开始还含含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渐渐的吆喝声越来越真切。
“热豆腐——热豆腐——”
吆喝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村子上空,就跟学校里旧操场上的老钟奏出来的响声一样,好似肺腑内部一鼓作气发出来的声响,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到。
“好像是从村子东头传过来的。”段勇源已经摸清楚了方向,他记得每天下午都有人在这个点儿,骑着三轮车游走在前村后庄,叫卖着热豆腐。
“去看看。”香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家乡的热豆腐了,几乎回忆不起那种独特的味道。
段勇源又带着香芹赶去了村子东头,正撞见卖热豆腐的老板娘骑着三轮车从段家庄东头的村口出来。
“老板娘,来两碗热豆腐。”香芹笑盈盈的冲那老板娘伸出两根手指。
“好嘞,两碗热豆腐两块钱。”
老板娘三轮车上架了一口又大又扁又圆的箩筐,箩筐上覆着一块儿硕大干净的白布。
她拿出两只白碗,并排放在三轮车的边沿上,接着她掀开箩筐上的白布,露出里头颜色雪白且鲜嫩光洁又似乎能揉出水一样的豆腐。
老板娘抄起箩筐边上的小刀,片了一块儿巴掌大的豆腐在手中,又极其熟练的将手中的豆腐用小刀切成小块儿,放进了白碗中。
老板娘一连切了满满两碗豆腐,又分别在碗里的豆腐上浇上了红汁绿汁——
红汁里头主要是辣椒,绿汁主要是捣碎的香椿调出来的,两种调料配在一块儿,融合在了白嫩的豆腐上,正如给豆腐裹了一层色彩鲜艳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