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尔南还在看书。抬头看了冬陌和塞波一眼，皱眉道：“你们怎么弄得这么脏？”

“脏没关系，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冬陌笑道。

“事情办成了？”

冬陌点点头。“谢谢你的帮助，明天，我们就启程去南方。”

鹿尔南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到书卷之上，不再搭理他。冬陌退了出去，与塞波各自来到自己的帐篷，洗了洗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躺在了柔软的毡毯上。外面，响起了节奏极快的号角，给人十分慷慨激昂的感觉，看来，总攻已经开始了。

又过了不久，喊杀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如果不是冬陌耳力好，根本听不见，在这种声音的伴随下，他进入了睡眠。梦中回到了之前那一战的场景，自己被黑洞吸了进去，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远处亮起了许多绿色的灯火，摇摇晃晃地向自己靠近，近了才看见，是一队打着灯笼的人，他们的都像被自己斩杀的黑衣人一样穿着又长又大的黑色长袍，大半张脸都遮在长袍下面，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颊。

前排的几个人，像是开道的小卒，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有八个一模一样的人，抬着一顶巨大的轿子。轿子通体漆黑，前面垂着一道如纱般半透明的布帘，冬陌努力望去，借着那些灯笼发出的绿光，隐约看见轿子里端坐着一个人影，身材十分庞大，坐在巨大的轿子里，仍然显得有些局促。无论冬陌如何努力，总是看不见他的脸，和身上的衣着打扮。

一行人，在冬陌前方停了下来。

轿子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极为雄浑的声音：“天谕传人？”明明是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有无数的回声，刺激着冬陌的耳膜，感觉很不舒服。

冬陌没有回答。

轿子里的人又道：“你不是天谕传人。”

“为什么？”冬陌忍不住问道。

“你不信梵天，怎么会是天谕传人？”那人又道，“你至少对了一半，天道昏暗，只有冥界的规则，才能拯救人间。”

冬陌冷笑道：“抱歉，我也不信什么冥君。如果你们敢入侵人间，我一定打得你们爬不起来，不信就试试。”

冬陌混不吝的态度，并没有让轿子里的人动怒，淡淡地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到时候，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冬陌忍不住问：“你是冥君？”

“不，我是右手。我们……很快会见面，在你们人间。”

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隐隐约约中，冬陌看到轿子的布帘被掀开，那个右手，走下了轿子，对自己伸出了手，冬陌看到了一张模模糊糊、但却似曾相识的脸孔，然后，一切归于黑暗，冬陌悠悠醒来。

回想方才的梦境，冬陌有一种几乎可以确定的直觉：这个梦，一定是有着某种暗示。他努力回想右手的相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张脸，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甚至是一张熟悉的脸孔。难道，冥君的右手，也在人间？

冬陌下床，用水囊倒了点水在方巾上，擦了擦脸，整理好衣服，走出帐篷，眼前的场景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三个用麻绳捆住的夷人，面朝着自己的帐篷，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神情昏昏欲睡。雷多手持弯刀站在一旁，在他身边，还站着布罗西长老。两人一见冬陌出现，马上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雷多道：“承蒙神使援手，我们用了一夜时间，将阿克多人彻底击溃，现在正在追赶他们溃败的余部，还得到了阿克多族广袤的草原。想来用不了几天，便会收复所有失地，我们魁加部落上下，都无限感激二位神使给予的帮助。如不嫌弃，请二位担任我们的部落酋长，带领我们继续战斗，统一北荒！”

从他的话语中，冬陌感到了人性的贪婪：一周之前，魁加部落还挣扎在灭族的生死线上，当是只求能扭转战局，为族人收复一块生息之地，而今，大获全胜的他们，居然打起了整个极北荒地的主意。冬陌本想教训他们一番，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摇了摇头道：“神女看在你们虔诚的份上，派他们来帮助你们收复失地，而今事已完毕，我们有别的事要做，即日便走，你们不必再留。”

布洛西长老和雷多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冬陌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说，雷多当下便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三人道：“这三人便是阿克多族的长老，听凭神使处置。”

冬陌走到那三人面前，道：“问你们一个问题，老实回答，便放你们离去，我说话算数。”

三人既为俘虏，哪里想到还有重获自由的机会，当下望着冬陌，点头如捣蒜。

冬陌问道：“你们有没有绑架过一个人，在你们族中？”

三人疑惑地互相望了望，都摇了摇头。

“没有？”冬陌有些诧异，“会不会是那个……妖人绑架的？你们没有看见？”

三人还是摇头。其中一个老者道：“回禀神使，那……妖人投入我们族中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数年来也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人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