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看着急的好比那热锅上蚂蚁似的绿竹叹息着摇了摇头,被她那神叨的样子弄得不禁也跟着心情紧张起来。主子抱着夫人离去时的眼神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怎么样一种绝望哀切到死灰沉寂,这一去恐怕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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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镇是北域和大齐边境小镇,离着沙漠远着呢,就算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最快的速度也得十来天的路程。
颜如玉一路不吃不喝披星戴月的赶路,累死了好几匹马,除了换马他就没有停歇过,就像是和谁抢命般,没日没夜的赶路。好不容易赶到所谓的沙漠,他几乎是抱着人一落地就膝盖发软跪在了地上。
沙漠里除了骆驼马儿根本不能代步,他没买骆驼,要进去沙漠,也只能靠着两条腿了,就算是发软没有力气,他仍旧没做停歇,咬牙站起身,抱着付良蒂,脚步蹒跚却步伐坚定的进了沙漠。
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深陷。
那每一个脚印,就像人生走过的道路。镀着傍晚淡暖的夕阳余晖,绚丽而伤感。
颜如玉每走几步就会跌倒,可他无论多少次摔倒都紧紧护着怀中最珍贵的挚爱,迈着艰难的步伐,向着他们都渴望向往的自由,坚持不懈的前进着。
沙漠广袤,放眼望去,皆是镀着暖黄夕阳的漫漫黄沙,无边无尽,没有方向,却是让人的心境都不由跟着整个放空,无拘无束,随着自然的空气流动呼吸,这就是最让人陶醉沉迷的自由自在了。
颜如玉并没有因为进了沙漠就停下脚步,他想走的更远更远,彻底远离世俗,远离桎梏,彻底自由。
夕阳西下,月升月落。
黑夜取缔了傍晚朦胧的灰白,白天却取缔了夜晚的明月繁星,当夕阳不知第几次斜上西头,颜如玉这才停止了继续前进的步伐,寻了一处小丘包,抱着付良蒂坐下来,让她的头枕着自己大腿躺着,然后默默的遥望着天边夕阳最后一抹绚烂。
长达十几天的时间,付良蒂的身体已经开始腐化了,散发着让人难闻的腐臭,可颜如玉不在乎,始终把人抱得紧紧的,珍贵的,一如那生命里最后一抹夕阳绚烂。
“良蒂,你看,大漠的夕阳……很美呢。”手掌爱怜抚摸着付良蒂的脸颊,干涸的眼睛再次蒙上了水汽,汇成水滴砸落在付良蒂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一滴一滴,断了线的珠子般,嘴角却扬上了幸福甜蜜的微笑,“良蒂,我们……自由了,谁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还是有这么一片沙漠,只属于你和我……良蒂,我爱你……奈何桥上,你可有耐心的等着我呢,嗯?你呀,总是这么调皮,总是喜欢一个人偷偷跑掉看我着急,总是这样……这一次你可千万别抢先喝了孟婆汤,不然……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良蒂,等着我啊……”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灼热的鲜红艳丽成为了黑暗来临前最隆重绚烂的一泼墨,颜如玉抱着付良蒂倒在丘包上,胸口霍然插着一把没柄匕首。鲜血汩汩晕染开他们周身,行成一条条交错纵横的浅浅沟壑,血液混合着黄沙蜿蜒流淌,一如那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争辉夺目,却是死亡的绝美。
当绿竹一行人好不容易追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是颜如玉进入沙漠的第二天下午了,界碑边只有一匹被主人遗弃的马儿打着喷鼻寻着稀少的草吃着,而,马儿的主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大漠广袤,四通八达,他们没有方向,一时也只能被隔绝在了沙漠边缘。
而眼下,这样的情况,结果不用说明,所有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扑通一阵,由着雪狼带头,四人依次跪了一地。
大齐永安初,新帝即位不足整月,禅位其皇叔摄政王。
大齐永安三月,摄政王颜若尘即位,年号不变,并于登基半月后,不顾群臣谏言,决然册封风尘女子姬无烟为后。
太皇太后再次降级为太后,仍旧安置庵堂,颜若尘一日三次请安问候,母子间却已然少了当初那份亲昵无间。
大齐永安第二年六月,护送颜如玉夫妇前往北域沙漠的雪狼和胡太医回,而当时一同前去的颜如玉夫妇以及宫女绿竹和御膳房杂役春哥儿未归,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而朝堂更替,一代新人换旧人,人来人去,他们更像是一粒随风卷过的尘埃,落地成尘,无人过问注意。只有曾经伺候过颜如玉的张放知道,在雪狼和胡太医回宫的当日,皇上一人登上高高的宫门城楼,遥望着北域沙漠的方向,直到夕阳西下,月沉星隐,一声叹息,满眼潮湿,终是赎不尽那欠下的亏欠……
大齐永安第二年六月末,太后暴毙庵堂佛像前,身首异处,而同一时间,雪狼消失不知所踪。
一时间,满朝人心惶惶,都说是雪狼所为,而皇上悲痛难当,却默然的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