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靳寅苦笑了下,漫不经心道:“横竖不过是取一个下场,加不加霜又有什么所谓?说吧,总督大人要你给我送来什么?鸩酒,砒霜,还是一柄匕首?”
“你知道我来此所为何事?”苏晗不禁讶异,只是想到他素日里的聪慧过人,倒也觉得他会有此猜测也在情理之中,便也实话实说,“你的确猜对了,大人的意思,是想要我今日解决了你的。只是,你知道的,以你我的关系,我是肯定不会对你下手。”
苏靳寅轻轻叹气,似是不赞同,又仿佛是无可奈何,“你又何必这样?横竖这些年,我也是过着刀刃上舔血的日子,多活几日,也与之前的无异。可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人生需要去体会经历,何必为了我而去触怒了总督大人?”
苏晗但笑不语,清秀长成的面庞上,眉目坦荡清朗,与平日里的老气横秋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个孩子。
其实,他才二十岁,比起二十五岁的苏靳寅,确实还嫩得很。
在外人面前,他是明哲手下最得力的贴身随从,办事利索,手段狠辣,而苏靳寅则是岐城极具盛名的武将。
可根本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俩是表兄弟的关系。
于他而言,苏靳寅是他的亲兄长,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若没有苏靳寅,他便无法从当年那一场灭门之灾中逃离出来,从而改名换姓苟且偷生。
因此,在明哲下令要解决掉苏靳寅时,他心中已经暗暗做了决定。
如今过来,不过是想来见上一面,闲话家常罢了。
“表哥,对我,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各自倒了一杯,端到苏靳寅面前,笑着道,“关于此事,我自有思量,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也别说活得太久不想继续之类的话,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那个人想一下吧!”
苏靳寅心头讶异,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笑得坦荡自然,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端倪,不由得哂然一笑,朝他举杯,随即端到唇边,微抿了一口。
“那个人是谁?”窗外忽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笑,齐齐看向那扇窗子。
那窗子先是裂出一条缝隙,随即半边敞开,露出一张娇俏动人的脸庞。
那少女年约二八,穿着总督府婢女的青衣,三千青丝梳成丫鬟的发髻,许是夜晚出行的缘故,她的裙裾上沾了些许泥水,此刻正用手提着,露出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两人大略看过去,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便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那少女提着裙摆走上前,从窗子外攀入房中,跳落地之后,偷偷瞥了眼苏靳寅,抿唇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个人是谁啊?”
苏靳寅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越过她看向那扇窗户,皱着眉道:“明小姐,你是不是该赔偿一下本官这扇窗的修理费用?”
这少女,正是明哲的掌上明珠——明遥。
但见她回头瞥了眼那窗户,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讪讪然道:“你看,这窗户结实着呢,哪里需要修理?你又不是很缺钱,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疏离呢?”
“砰——”
谁想,她话音刚落,那扇窗户便应声落地,砸在外面的青石板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明遥笑意一僵,“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绞起了自己的衣袖。
苏晗看向苏靳寅,脸上满是揶揄之色。
这位明小姐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儿,自从见过他这个表哥之后,整个人就围着对方转。若不是他太过清楚自己这个表哥的为人,只怕是要怀疑对方给她灌了什么**汤了。
放眼整个岐城,有哪个大家闺秀的作派和风格与她一样的?
接到苏靳寅的警告目光,苏晗心下一凛,连忙出口询问,“明小姐怎会来此?这里可是苏大人的府邸……”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明遥扬起下巴,神情里带着独属于她这个身份的傲气。
苏晗能将诸多难缠官员应付得游刃有余,自然不会将这个闺阁小姐放在眼里,瞬间便想好了说辞,“明小姐,我是来办事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总督大人。”
此刻,他自称“我”,而不是“奴才”。
他知道,以明遥对他这个表哥的心思,肯定不会计较这些琐事,而且私下里绝对不会去告密。
更何况,他对苏靳寅的武功修为还是很有信心的,知道他这个表哥此刻的不动声色,便是表明了,刚才明遥不可能把两人的话听了进去。
是以,把明哲搬出来,确实是再有效不过的法子。
明遥扁扁嘴,眼角微掀,偷偷瞥着苏靳寅,待发现他一如既往的神色如常时,心里说不出是郁闷还是失落,又或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