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意见她如此轻松,忙说道:“阿颜,你知道我并非是……那把折扇,你说过的话……可还当真?”见薛锦颜仿佛要说些什么,冯意抢说道:“我的心意已写在那扇面之上,阿颜,或许你会认为我如此直白太过莽撞与轻佻,可我心悦你。”说着,声音顿时柔软了下来:“我真的心悦于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着哪怕只是看着你就好。可如今我要去凉州了,我好害怕一旦走了再回来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我害怕我走了就再也无法同如今这样亲近你。阿颜,我只想问一句——那日你托丫鬟念得那首诗,如今,还当真吗?”
薛锦颜微微闭着双眸,那颗心仿佛别人猛地放入滚烫的沸水里,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冯意却不肯放过她,“你也是心悦我的是不是?不然你不会说那句话,如今你依旧在这里,证明你在等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所以你便在这里等着,是不是?”
薛锦颜迟疑了片刻,突然愉快的笑起来:“公子今日怎么这么爱说笑话,这是我父亲的茶行,我来此不过是品些新茶而已。倒是公子今日前来令我十分诧异。还有那什么诗句……恕我直言,那几日我可能睡得有些迷糊了,加之又在帮着母亲看账本,不过是些数字而已。”
“你说谎!”冯意心口泛着酸,突然警觉了起来:“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是冯府的人来过了吗?阿颜,你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心意!”
薛锦颜默默低下头,喃喃道:“你说你心悦我,可那之后呢……你能娶我吗?”说着,薛锦颜抬起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是啊,我是喜欢你。你送我的点心我喜欢,那把折扇我也喜欢,我好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与你在一起,无论是读书还是作画,你用功时我便在一旁替你研磨。然后生一堆娃娃,围着我们叫爹爹和阿娘,等着老来,与他们讲我们以前的事。春日踏青郊游,夏日泛舟湖上,秋季赏花作画,冬日看雪饮茶,真想一辈子这样啊……”薛锦颜笑的有些哽咽了,“可这些,都是不可能的。既如此,又何必苦苦相求那个答案呢。”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对吗?”冯意已经猜到她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放心,我会去求母亲,你与你姐姐不一样,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母亲并非是看中门第的人,她只是……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我多劝她一阵子,她会理解的……”
薛锦颜打断了他的话,从桌旁木架上的木盒里将那把折扇拿出缓缓打开。
“没用的,你我之间不仅仅是门第,还有许多许多……冯意,你不是心悦我,只是突然被我迷了心窍罢了。以后你会遇到了更好的姑娘,有好的出身,还有和睦的姐妹。是我痴心妄想,见着长姐嫁入高门,边想着成为第二个她。你怕还不知道吧,其实薛府的人都知道,我从来都喜欢比她相比,大家同是薛府嫡女,为何我样样都落在了下峰。为了阻止她嫁入叶府,每每叶莫辞来薛府我从未礼遇他,只希望他见薛府之女鲁莽无礼,退了长姐的聘最好。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卑鄙来着。故意吊着你的胃口,让你喜欢上我……我以为只要耍些手段就能高嫁了,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冯意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如此折辱自己!阿颜你听我说,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虽去了凉州,可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只是母亲想去凉州看看姑母,我还可以回来呀!”说着,他怔了片刻,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发了疯似地嚷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锦颜默默地将那扇子撕开:“冯意,你能脱离你的宗族而活吗?或许你能,但我不能,私奔者,为妾。所以你会遇到一个钟爱你的姑娘,我也会遇到下一个我所喜欢的男子。他不会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同我一样,都是普通百姓。我们会过得很平淡同样也很快乐,没有今日这些烦恼和忧愁,无须向别人祈求些什么,一切都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而来。”
冯意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薛锦颜的那些话好像将他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割得他体无完肤,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薛锦颜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不由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浅笑道:“你知道吗,以前阿秀一直很喜欢一个布娃娃,后来那布娃娃被人抢走她真是伤心了一阵子,可后来我又帮她做了一个,结果那时,她已经不喜欢娃娃了。你会难受,我也会难受,可过了这一阵子,大家便都好了,真的……”
冯意用力的摇头,胸口被万斤的大石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薛锦颜却又走远了,肃然了神色:“冯公子,你若再不走,我便要下逐客令了。你在这里已经于理不合,切莫坏了我的声誉。”
“阿颜……”冯意伸手想要抓住而她,谁料薛锦颜已经唤来了丫鬟,将他拖住了。
直到冯意离去,薛锦颜彻底支撑不住,直直摔在了地上,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可她不能大声哭,只好拼命捂住嘴,任由泪水浸透了掌心。她,她会好起来的,她还会遇到下一个良人,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忧无虑地出嫁……
巧月进到屋子时吓了一跳,慌忙地走到薛锦颜身边,想要拉她起来。谁料薛锦颜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巧月急了,连忙蹲下身子:“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何必这么伤心呢!”却只见薛锦颜嘴唇张张合合,巧月凑近了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薛锦颜不断重复这三个字,最后竟眼前一黑,昏了去。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爱情,可等过了几年,才发现遇到的不过是当时的一种情绪罢了……”薛锦绣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薛锦颜,不由伸出手疼惜地摸着她的额头。她也有过初恋,青涩而美好,只可惜,最后对方的新娘却不是她。对与薛锦颜,薛锦绣甚至觉得她或许是幸运的,在这样意个时代,能拥有过一次自己喜欢上他人的感觉,也是一种奢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