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有些慌忙地垂下眼眸理了理衣袖,卷帘已步至我的面前,我干笑一声看向卷帘,谄媚的问道:“你这是去哪了,不是说天界你不方便行动么?”
卷帘看着我,眉间挤出一道折痕,他常日里便总是这般我欠了他钱的模样,我料想他不过要说说我这不务正业的日子,却没料到他开口道。
“我去了一趟地府。”
明明前一刻我的心中还算风和日丽,此刻却立刻电光火石起来。我略是面目怔愣的望着卷帘,卷帘清俊面容上,那眉间的一道折痕尤为明显。
见我已完全失了魂魄,卷帘似是一声叹息道:“牛头马面三年前,在人间四处抓捕冤魂时,琅秀怨魂也被发现。”
“然后呢?”我几乎是立刻抓住了卷帘的臂膀,双腿几乎有些发软,只有攀着卷帘才能支撑着我的精神听下去。
“恶战,琅秀不知为何,鬼力迅猛,牛头马面以合体之力勉强与琅秀达成平手……”卷帘抿了抿唇,却不再说下去。
而我几乎是精神崩裂甩开卷帘的臂膀就要冲出门去,我几乎冲到云端忘记了自己恐高这件事,左脚刚踏上下界的祥云,手就狠狠的被卷帘拉住,我执拗地不肯退缩,双眼几近酸涩,脑中只剩下琅秀那透明苍白的容颜。
卷帘狠狠的拉住我,而我听见琅秀的名字就已无法自控。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我几乎没有思考就对着卷帘扇了过去。
一巴掌扇上卷帘的面庞,卷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我颤抖地又惊惧的收回手,他忽然讥讽地勾起了嘴角。
声音清越却刻毒道:“现在,你清醒了?”
我震颤且惊惧,手上还残留着卷帘肌肤冰冷的触感,一股酥麻立刻从掌心扩散开来,就着卷帘清越且刻毒的声音,一点点的刺破我混乱的神经。
卷帘看着我有些呆愣的神色,忽而勾唇清冷的一笑,神色中残留着还未褪去的嘲讽。
“你扪心自问,现在下界你有何用?”卷帘用手抚平了他面上的红印,面色如常,眼神却分外逼人地看向我。
“整整五十三年了……琅秀才出现一次,我怕此次我再不把握契机,或许我再也寻不到他了。”我虽有些冷静了下来,但这几十年的内疚和苦痛在此时尤为明显起来。
“你下界就能再寻到他?”卷帘冷哼一声,半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肩头。
“那难道我就在这里等?”我反唇相讥,我与琅秀近两百年的兜兜转转在卷帘口中是何其简单呵。
“你如若有那般本事,何须又等这五十三年?琉璃,你既没有能力,下界也只是徒劳。”卷帘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硬生生的插进我的胸口,毫不留情。
“是,我是没有能力,你多有能力呵!你若是有能力,又何必要依靠我回到天庭?”我被戳到痛楚,我的确是没有保住琅秀的能力,也是个添乱的,才把局势弄成如今这般复杂的模样。
“你和我不一样……”卷帘面容一凝,面色肃容的看向我,卷帘的眼神中透入出一种既痛苦却又坚决的神色,我在那样的目光下心不由得也被凝成了一川冰山。
卷帘的确与我不同。
我如今是没有那能力,但只要我真身恢复,我也可以选择轮回,我可以与琅秀像凡人一般终老,可以一袅炊烟,一方菜畦。
而卷帘,即便是把我的真身修复,如若王母不承认卷帘的所作所为,恐怕他做的再多也是徒劳。
命薄上惨淡的一笔,就注定了他日后不得不西行的命运。
思极这一环,我不由得有些瑟缩,卷帘的目光几乎如针刺一般,提醒着我,也同时嘲讽着他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
“待披香殿碎片确认后,我自然会与你下界。”卷帘见我已没了言语,自然而然一把将我从下界的云端拉了过来。
我虽憋屈,却又恨自己竟觉得卷帘的话是真真切切的,竟容不得自己再任性的去反驳。
卷帘见我态度转好,只是漠然地瞥了我一眼,又继而说道:“再过七八日,便是蟠桃大会。”
“蟠桃大会怎么了?”我这厢脑子还纠结在琅秀身上,压根就没办法体会卷帘博大精深的发言。
“……”卷帘的面色明显有些发沉。
“你说你说!”我连忙讨好,从云端旁挤过一大截,面色郑重的看着卷帘。
“蟠桃会上,主祀仙女会出面献镇魂舞。”卷帘说话永远都只说前半句,后半句永远都要我来猜,猜了百来年我也总算摸出点套路了。
“你是说,蟠桃会的时候,便是我们可以去搜查披香殿的契机?可波月和静月都走了,我们再探查又有什么用呢?”我略有些疑惑,卷帘不是已经否定了碎片未寄居的说法么,那只搜查披香殿又有何用呢?
“波月献舞,静月留守披香殿。届时因蟠桃盛会,披香殿防守也会松懈。”
卷帘这一解释,我总算明了了。因碎片的气息有些飘渺,因此波月与静月在一处时我无法判定,究竟是谁身怀碎片。
可如若她们俩分开了,判定之事便也没有先前那么难以捉摸。
我目光微闪,如果这次能够确认碎片的踪迹,七片中的四片归真,那么七片重聚本体重塑之日也不会太长,一旦我有了本体,我也能够选择轮回……
卷帘看着我微微闪烁的眼神,也只是忽然了然的一笑,再也不多言语,转身就往赤脚大仙的草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