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等在路边的一盏黄灯下,灯光闪烁,他眯起眼在虚无的空气里随手一抓,再缩回手时,他的手里已经握着陈霁的手了。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凭空出现的陈霁自然没有引起旁人不知所谓的尖叫,她的去与来,都自由得不像话。
“你已经渐渐适应你的新心脏了。”青狐如是评价。
陈霁的头发一直没有找到时间修剪,前头的额发还好,耳朵后头的发尾长短不一比野草还凌乱,她留了十多年的长发,却在一夕间被自己亲手割断,陈霁心里除了惋惜倒也没什么,只有青狐每次见到她的头发,都要长吁短叹一番。
“这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回来啊?”青狐伸手摸摸陈霁的头发,心疼地不得了,“给你编了这么多年的辫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陈霁由着他摸来摸去,兀自说道:“人真的是他杀的。”
青狐手上一顿,“为什么杀人?”
陈霁冷冷一笑,“该杀。”
青狐叹气,“算了,既然如此,明路走不动,只能来暗的了。”
陈霁忍俊不禁,“咱们什么时候策划过明路?”
青狐笑道:“有些事总得光明正大去做,有些事也得暗渡陈仓,看情况办呗。”
陈霁笑了两声,又不说话了。
青狐对陈霁的闷闷不乐感到不解,“我已经查到明天的押解路线,车子也弄到了,不管你明天想怎么救泰顺都不会有问题,你还担心什么呢?”
陈霁的眉始终皱着,“不知道……我总觉得……泰顺不想被救。”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青狐的眉也皱了起来,他是全世界最了解陈霁的人,他明白陈霁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什么,他信任她的感受,就像信任自己的眼睛一样,“泰顺他有说过什么吗?”
“他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但是我就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陈霁认真地思考。
青狐陪着陈霁思考,“起码我弄明白了一件事。”
陈霁看向他,“什么事?”
“我以前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泰顺可以无牵无挂地跟着我们,他在动车上得知危险时一点也没有惊慌,包括跟着我们去武夷山也是非常随意的决定,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亡命天涯的杀人犯,他本来就没有目的地。”青狐笑了,“我一直以为泰顺是我们身边最平凡普通的一个人类,没想到他才是深藏不露。”
陈霁勾着嘴角微笑,“澹澹呢?他也只是个平凡人啊。”
青狐瘪嘴笑道:“敢娶武夷九曲的隅溪大小姐,他注定不会平凡。”
陈霁想起隅溪澹澹和贵桦这三人的纠葛,低低笑了,“不知道他们三人怎么样了。”
他们俩在孤寂宽敞的大街上慢慢地边聊边走,两个人都没有着急回去的意思,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并排的人,并排的影,好像即使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直到尽头,也能无悔。
“泰顺很害怕警察局,可是在广州被叶忘的人追得仓皇逃窜的时候,他曾建议我去警察局躲避那伙人,我想不明白,一个全国通缉犯,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经大脑的建议?而且他跟着我们在各个火车站汽车站奔波,这些地方难道不是人流高峰期吗?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吗?”陈霁对青狐说道:“在我还不知道他被通缉的事前,我骂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未免看得太开,骂他不珍惜自己,可是等我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先前骂错了,他哪里是不珍惜自己,而是根本不要命。”
青狐沉吟片刻后,担心道:“他这一次不会再犯傻了吧?”
陈霁如梦初醒,“对啊!他以前还能瞒着自己的过去,现在一切都被揭露出来,他也是表面看起来豁达实际死脑筋的人!我差点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想被救!他想死!”
“不是吧!”青狐猛然定住,“他难道真想替人偿命?”
陈霁没有说话。
青狐猛拍脑门,“这小子,即使救出了人,也得救出心才行啊!”
陈霁回头看向遥远街角的警察局大门,那里路灯昏暗,光线蒙昧,看得久了,连眼眶都忍不住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