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去了趟超市,提回来两大袋的物品,有食物也有衣物,把陈霁从老家一路背来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他甚至带回来一只鸡,借了老板家厨房亲手为青青和青狐炖了锅鸡汤,当他忙完一切,手端着两碗鸡汤回到房间里时,陈霁已经醒了,正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头的夜色,听到他的声音,她回过头,原本黑亮幽深的眸子竟然变成莹莹的蓝。
泰顺一瞬间想起隔了两个店铺的宠物诊所里的那只哈士奇。
“你在想什么?”陈霁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背心,露出的两边胳膊上青青紫紫地布满伤痕,她穿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裸露出来的一条大腿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泰顺没有询问这些伤口,他放下鸡汤,邀功似的笑,“师父,喝鸡汤。”
“鸡汤?!”窝在角落单人沙发上打瞌睡的青狐忽然睁开眼,“我闻到鸡的味道了!”
窗边的陈霁低低笑了一声。
泰顺也笑。
青狐不管他们两个,他嗅着香味扑到桌边,开心地直咕噜,“鸡汤鸡汤!青青!我好幸福啊!”
泰顺看着蹲在矮桌旁兴高采烈的青狐,喉咙间忽然涌上一股想要叹气的冲动,这个样子的青狐是他没有见过的,他记忆里的青狐一直在受伤,尽管也会卖萌耍赖,但是环境不允许他放松,以至于那种紧绷着的开心都像离弦之箭上的蚂蚁,渺茫得没有尽头,而在现在的青狐身上,尽管还是有压力,但心境上的放松所呈现出的笑容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比拟的。
是光芒便总会灿烂。
喝过鸡汤后,青狐平躺在床上睡觉,泰顺边收拾餐具边和陈霁聊天,“师父,新心脏感觉怎么样?”
陈霁坐在床边休息,听了他的问话,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泰顺大吃一惊,不为陈霁的动作,而是她握着自己手臂的掌心竟然烫得像火,只不过被她握了一会儿,他手臂上的肌肤就有一种灼热的烫伤的痛。
陈霁松了手,转着手腕无奈地笑,“青狐说等我的身体和这颗心真正融合以后,这热就会退掉,现在除了忍耐外,什么也做不了。”
泰顺目瞪口呆地盯着陈霁,他想了半天,最后说道:“你可真不容易啊……。”
陈霁“扑哧”一笑,“哪有谁是容易的呢?诶,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回家?回你们的家?”泰顺震惊地看着陈霁,“为什么?”
陈霁微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泰顺愕然。
是啊,天下之大,我们最终都是要回家的。
泰顺挠挠头发,笑道:“嗯,我送你们回家。”
天一亮,泰顺就把陈霁和青狐唤醒了,他们要赶去汽车站搭乘最早的一班车前往市区,再到市区火车站买票回家。
从小县城到市区的大巴颠簸了两个小时,山地里的公路总是不停地绕圈,绕得一夜没睡好的泰顺恍恍惚惚像是吞了半瓶感冒药,整个人晕得厉害。
陈霁在身体状况上和泰顺一直都是难兄难妹,她虽然不至于没睡好,但是大巴里封闭的空调空间不但没让她体内的热气减散,反倒驱使它们更加嚣张地四处蹿动,她的背后不停地冒汗,刘海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只能不停地拿纸巾擦干。
等到车子好不容易停在车站,青狐一前一后把他们俩扶下车,让他们站在阴凉的屋檐底下,自己去买票。
空旷的车站外阳光猛烈,许多行人都往屋檐底下走过,泰顺护着陈霁往后退,没注意到身后结伴而来的一对小情侣,三个人立即撞到一处。
泰顺晕头转向地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被撞的女孩摇摇头,“没事。”
那对小情侣拉着行李箱往前走,陈霁注意到地上的一样东西,唤泰顺道:“他们掉了手机。”
泰顺忙捡起手机,拿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是她……。”
前头不过十米的距离外,那被泰顺的少女忽然尖叫,“我的手机没了!”
泰顺与那女孩对上眼,汽车站的阳光太耀眼,灿烂得让他眼花,于是他低下头,想等这一阵晕眩过去再把手机还回去。
反正已经找到了失主,不急。
可就在泰顺低头的下一秒,那女孩的尖叫声在喧闹的人群里再次响起,她指着泰顺大喊:“抓小偷啊!”
一刹那,整个汽车站外的人群全都将目光集中在泰顺与陈霁身上。
连陈霁这般经历过风雨的人,此刻都倍感荒唐地瞪圆了眼,在她身边,泰顺手里的手机无声滑落在水泥铺出来的坚硬地面上,那黑亮的屏幕“磅”地一声碎出丑陋巨大的裂缝。
就像那女孩瞬间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