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霁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站起身去开门,她才刚走出一步,大门处的敲门声愈发急促,她颇为不解,即使是陈净隐那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门一开,陈霁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门外除了一盏昏黄的路灯外,空荡荡再没有一个人影。
身后的门洞里探出青狐叼着筷子的脑袋,他奇道:“谁啊?”
陈霁又左右张望了一番,还是没见到人,“一个人也没有,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青狐已经咬着筷子施施然走出来了,“不是没有人影,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陈霁确实什么也看不到,来敲门的不是透明人,它只是太过渺小而已。
青狐指着门槛上的一点,笑道:“你看。”
陈霁抚过头发,低头凝神一看,惊道:“蚂蚁?”
在廊灯的照耀下,已经被踩踏出一个凹坑的门槛上正爬着一只褐色的蚂蚁,它高举着两只大颚,一张一翕间好像在说着什么。
陈霁生怕一口气吹飞了它,不敢用力说话,压低声说道:“它好像在说话,可是我听不见。”
“先天条件有限,它的声音连我都听不见。”青狐一脸沉思。
蚂蚁的两只大颚张合得更加急促了。
陈霁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听见它的声音吗?”
“这还不简单,”青狐扬起一边眉毛,得意洋洋地笑,“大至上天入地,小到扩音放屁,都是无所不能的。”
陈霁对天翻了个白眼。
青狐从脖子后头拽下一根短短的黑发,放在嘴巴前轻轻一吹,那根黑发陡然间变成一个巨大的扩音器,惊得陈霁目瞪口呆。
青狐把扩音器的底端对准蚂蚁的嘴部,做了个请的手势。
“青狐……。”回过神来的陈霁满脸黑线,“你最近是不是《西游记》看……。”
她的话还未说完,蚂蚁已经对着扩音器吼开了,声音之洪亮,差点震飞小院里林岳白手上的白瓷碗,“青狐大爷!青青小姐!我家主上让你们赶紧回家!家里出事了!”
“你们两个笨蛋!会派一只蚂蚁过来通风报信的除了刺蘼那个老太婆外,还会有谁?你们俩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真是羞死人了!”林岳白虽然百般挣扎,但还是被狐狸形态的青狐叼在嘴里御风飞行,不管他坐到青狐背上的哀求有多么情深意切,都被冷血残酷的青狐大爷**裸地拒绝了,于是愤怒的少年从陈家老宅一路骂骂咧咧到叶家顶楼的空旷平台上。
青狐在平台上停稳四肢后,第一步便是松开牙关,让罗嗦的少年面朝大地,四肢摊开。
陈霁从青狐的背上跳下来,顾不上扶林岳白一把,拉开顶楼的大门,直往下跑。
四楼的那扇大门显然被人破坏过,原先门锁的位置上早已破开一个狰狞的大洞,门上春节时候贴的春联所剩无几,只留一点焦黑的痕迹在楼道的冷风中摇曳飘零。
陈霁心里一凉,赶紧推开大门,进门便喊,“爸爸妈妈!外婆!你们在哪?”
客厅里狼藉一片,壁灯下的水族箱粉碎殆尽,几条死鱼在玻璃残渣上翻出鱼肚白,一个单人沙发被撞到了电视机柜上,将墙上的液晶显示屏都撞出数道裂纹,那张郑老太太最爱的红檀茶几在角落里被沉默地劈成两半。
“……妈妈……。”陈霁心惊胆战地踏进这个废墟一样的家,抖着声唤道:“爸爸!外婆!”
随后赶来的青狐也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他上前扶住陈霁的肩,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的!有主人在!没事的!”
林岳白杵在大门口,一张稚嫩的脸吓得苍白,他往前踩出一脚,脚底下传来玻璃渣子嘎吱嘎吱的声响,惊得他连连往前跳了几步,“发生什么事了?”
陈霁甩开青狐,往卧室里冲去。
各个房间与客厅一样凌乱破败,整个房子里除了他们三人,再瞧不见第四个人。
陈霁的眼几乎要瞪出眼眶,“我妈妈呢?我爸爸呢?外婆呢?他们去哪了?”
青狐也急,“青青,你先别紧张,他们一定……。”
说话间,客厅置物柜下忽然传来一声哈欠,他们三人受惊一般地看过去。
置物柜下倏然涌出一道水似的白光,在白光中,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正向他们轻缓招手。
青狐“呸”了一声,上前一步,一手搂住陈霁的腰,一手拽住林岳白的胳膊,随即脱了鞋,将一只穿着袜子的脚凑到那素白的美人手边。
美人手立即抓住青狐的脚腕,用力一扯,转瞬将他们三人同时扯进白光之中。
陈霁的眼一闭一睁,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熟悉的空间。
纯白的世界,这里是白蚁刺蘼的蚁穴。
她转过身,果然看到那个一身红艳装束的媚丽女子正一脸倦怠地站在自己身后,她想起家里的惨状,急道:“刺蘼!我爸爸妈妈外婆呢?”
“你说他们啊……。”刺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白葱似的手指尖往不远处柔柔一戳,困倦道:“那边正在斗地主的三个老家伙,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陈霁急忙看过去,下一秒却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白雾缭绕的地上,正欢天喜地高举着纸牌斗地主的三个人不正是陈曜嶙、叶舟和郑老太太吗?三个人脸上都贴着长短不一的纸条,陈霁在气晕之前抽空数了数,发现居然是她那个英明神武的父亲被贴的最多!
这下子,她是真气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