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争的号角,也是蚕食吞噬的前奏。
陈净隐的脸色已经白透。
白蚁群来势汹汹,陈霁诸人很快便目睹到了它们的盛况。
长千上万的白蚁正从幻境的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它们虽然只是普通蚁类的大小,却也因此显得更加密集繁多,叫人只瞧一眼,心头便寒气翻涌。
“啊!”陈净隐最先痛叫出声,“它咬我!”
率先爬到陈净隐脚边的蚁群已经开始攻击,它们高举着两把锋利的口器,一口便能咬破陈净隐的牛仔裤腿,再一口,便是毫无遮拦的皮肤与肌肉,陈净隐被咬得嗷嗷直叫痛,他两条腿来回踩踏,一脚便踩死百来只积聚的蚁群,却敌不过更多的蚁群前仆后继涌上来。
林岳白彻底清醒,抱着陈净隐的脖子往上蹿,边爬边嚷:“青狐!你快想想办法!”
青狐早已托着陈霁让她坐到自己肩膀上,他的腿也被咬得厉害,但他扛着陈霁,不好乱动,便只是咬牙站着,朝四周望去。
陈霁弯下腰,揪心地看着那些已经叠爬到青狐膝盖上的白蚁,“30秒之内你再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你就把我放下来,然后自己往外跑,以你的速度,它们想要包围你是不可能的。”
青狐还在紧张地举目四望,只当没听见陈霁的话。
陈霁又重复了一遍,见他还是不理会自己,心里一气,索性拧住他的两只耳朵,破口大骂,“叫你装聋作哑!”
“诶!痛痛痛!”青狐昂着脖子大声叫痛,也不知到底是被脚下的蚁群啃咬的痛,还是被陈霁揪住耳朵往外扯的痛,他一个劲叫痛,叫到后来,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到最后简直震耳欲聋,完全覆盖住地面上蚁群的沙沙声和大白蚁身体里发出的嗡嗡声。
陈霁惊得早已松开自己的手,她坐在青狐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脑袋往下看,惊喜地发现那些群聚在青狐脚边的白蚁有渐渐退潮的趋势。
另一边的陈净隐也是相同的情况,他与林岳白怔怔地看着嚷痛的青狐,禁不住感叹道:“古有河东狮吼,今有巷角狐叫,皆非善类,此番受教了……。”
陈霁脱下脚上的拖鞋,瞄准陈净隐的脑袋,直直砸过去。
“哎呀!”林岳白抬起头,怒道:“谁砸我?”
陈霁立即转过脸,对着大白蚁义愤填膺地问:“你想杀我吗?”
被青狐的嚎叫震得有些失聪的大白蚁好不容易辨别出陈霁的声音,一颗巨大的脑袋缓了三秒这才慢悠悠转过来,木讷地对准陈霁,“诶?”
“傻了……。”陈霁将拳头握在嘴下,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白蚁的声音已经不复先前的热烈激昂,倒像十多岁的少女初历人事的迷茫,“……我只想让他活着……活着就行……。”
“你这几十年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幻境里吗?”陈霁问道。
白蚁迷惘地点点头,“叶济言告诉我,这个幻境是要用来迷惑敌人的,只要我乖乖守在这里,就能保护叶济申……。”
“所以你就乖乖守在这里,一守就是41年,连外公去世了都不知道?”陈霁叹气,“你这样做,外公是生是死,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白蚁匍匐下身体,在它的四周,那些萦绕的白雾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绪,纷纷缠绵而来,“在我心里……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和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两个女人?”陈净隐凑到青狐耳边,不满地嘟哝道:“太伯祖父怎么对得起太伯祖母?”
“……会是谁呢?”青狐压低声,猜测道:“难道是璋琼他老婆?”
“不不不!郁象太美艳,和太伯祖母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陈净隐用力摇头。
“笨蛋!”青狐桀桀怪笑道:“白玫瑰和红玫瑰,男人的心头肉,永远都是得不到的那一个啊……。”
陈净隐大惊,牛犊子般的眼在青狐与陈霁身上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勃然大怒,几欲要揪青狐的衣领,“姑姑永远都是朱砂痣!即使被拍在墙上,那也是糊你一脸的蚊子血!”
“哎哎你想到哪了……。”青狐摆着手就要解释,肩上的陈霁突然一颤,急道:“青狐!快看!”
场地中央的白雾越积越厚,在他们插科打诨之际,已经将白蚁逐渐淹没,等到陈霁发现不对劲,白雾里的白蚁已经消失了身影。
“去哪了?”青狐伸长脖子朝浓雾深处望去,陈霁居高临下,也搭了手朝前望。
林岳白忽然冷笑道:“管你是朱砂痣还是蚊子血,弄到现在这样,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还提什么白头偕老?可笑!”
陈净隐瞥了眼陈霁的脸色,急得直捂林岳白的嘴。
“你们实在太像叶济申了……。”消失的女声在背后乍然响起,惊得众人急忙回头。
白雾缭绕处,一个华服盛装的纤瘦女子亭亭而立,她的艳红裙子长及脚踝,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素白的脸小巧莹润,一条明黄的绣纹缎带横绑在她双眼上,将艳而不俗的丰润红唇衬得愈发殷虹,她悄无声息地站着,语调清透而悲凉,“我一直坚信,只要我守着这里一天,他便能安全一日,如今既然他已抛弃承诺,我也不必执守于此……既然你是他的外孙女,我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