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与白蚁面对面,陈霁不得不承认,用巨型来形容这只爬虫,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这只白蚁两只巨大的黑色口器像两把锋利的黑刀,在棕色透明的脑袋前端,威风赫赫地凌立着,它的腹部透白明亮,瞧上去柔软绵和,似乎一捅就破,青狐背着陈霁与它相对而立,身高竟然只及它的胸部,着实令人惊叹。
最叫人诧异的是,白蚁两侧口器之间竟然交叉贴着两张明黄色的封条。
白蚁低下头,念珠状的两根触角动了动,左右六条腿蓄势待发,好似随时都会攻过来,给他们致命的一夹。
“现在虽然是雨季,但我家着实不适合你安窝,你还是速速离开吧。”青狐仰着头,朗声说道。
身后离了一米远的陈净隐探出脑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白蚁,“就是就是!你是从我家带过来的,还是回咱家去吧!这栋房子少说也有五十年的历史了,实在不够你啃的。”
白蚁的触角又弹了两下,瞧不出哪里是眼睛的脑袋突然转向陈净隐,困惑地侧了侧头。
陈净隐背上的林岳白悠悠转醒,天真的孩子睁开雾蒙蒙的两只眼,不解地看向身前的景象,白蚁的两侧口器忽然弹开,锋利的刀口在白雾中仿佛有削石销金之能,直吓得林岳白“啊呀”惨呼一声,又晕过去了。
青狐冲白蚁笑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你多担待。”
陈霁在青狐背上挺直腰,一头长发倾斜而下,覆盖在青狐眼前,她赶忙弯腰去捞。
白蚁的触角急速弹动,那颗棕色的脑袋倏然转向陈霁,被封住的脑袋里,传出呜呜的低鸣声,直把珠子似的触角往陈霁脸上覆去。
陈净隐惊叫:“喂!你干什么?”
随着他的叫喊,他肩上的林岳白被惊醒,口里呢喃出痛苦的呻吟。
白蚁的脑袋在林岳白与陈霁之间转来转去,六条腿烦躁地动了动,看上去颇为困惑。
青狐心中惊诧,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朝两侧暗暗指开,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陈净隐看得明白,心中已经了然。
青狐一脚微微后退,脚尖踮起,陈净隐扛紧体力透支的林岳白,只等前方的男人一声令下……
“跑!”青狐平地一声吼,声未落尽,他的人已经向右侧离弦而去。
陈净隐的速度完全不输人形的青狐,只不过一瞬间,他的身形已经如风般疾驰在左侧的迷雾中。
被留在原地的白蚁一时无法适应突发情况,六条腿齐齐迈动,在原地转了两圈,竟然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去。
青狐的朗笑声远远传来,“哈哈哈!笨蛋!”
“嗷嗷嗷!呜!啊!”白蚁挺起半身,两侧口器愤怒地张开,贴在头上的明黄封条应声裂开,“啊啊啊!叶济申!你这个混蛋!你敢耍老娘!”
陈霁正一颠一颠地被青狐背着往前跑,听到这句声嘶力竭的怒吼,惊得扭身差点从青狐背上摔下来,“是外公!”
青狐慌忙放下陈霁,“错了!是外公的老相好!”
他们俩这一耽误,那边,白蚁六脚齐动,已经追了上来,那两把镰刀一样的口器直勾勾竖在陈霁面前,怒得青狐伸手就要去拦,陈霁急忙将他的手摁下,紧紧压在怀里。
“叶济申!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这么多年!一见面就敢耍我!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娘?”白蚁压下脑袋,怒气冲冲地质问陈霁。
陈霁与青狐这回听清楚了,白蚁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嘹亮、高昂,带着岁月积淀下来的自信与明朗,像极了夏季正午的日头。
陈霁有点懵,她屈着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刚要开口,嘴巴却已被青狐捂住,他朝她眨眨眼,继而仰头笑道:“你找叶济申?”
“他不就在你身边吗?”白蚁的脑袋依然垂得极低,两根触角不离陈霁丝毫。
青狐轻笑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转身,看看你背后又是谁?”
白蚁闻声回头。
陈净隐扛着林岳白站在白蚁身后,他的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喂!你再不放开我姑姑,我就拿他砸你!”
白蚁的触角动了动,它的脑袋再次于陈霁与林岳白之间来回摇摆,“为什么会有两个叶济申?叶济申!不要玩了!老娘要生气了!”
林岳白从陈净隐肩上滑下来,不安地看了过来。
青狐扶起陈霁,两个人并肩而站。
四个人中间的空地上环绕着层层蔷薇花一般的白雾,巨型的白蚁身处其间,它摇摆着它慌张的脑袋,不安地来回查看。
青狐的声音空落如迷失的灵魂,他仰望那只无眼的白蚁,淡淡说道:“叶济申几十年前便去世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