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响起兵刃相击之音,偏浓烟令我瞧不清战事。我只听得陆少卿一个人的音,却不知那与他交手的下流胚是谁!而浓烟愈发多,很快便充斥了整间房,浓烟更是辣得我眼泪鼻涕横流。听说烟往上行,当下我也顾不得真假,只匍匐在地,凭着记忆往门的方向前行。
出去,便有生机!可陆云锦怎么办?他还在为鸣宣加持法力!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才忆起那位情种。压根就没时间寻思这满屋子浓烟与偷袭是为了谁来,只调转头又要往梳妆台那里爬。如今陆云锦正全力施法,即便听到外界响动,也是自救无力了。
“陆——”我方张口,嘴就被一只手捂住。立时三魂吓掉两魂半,我差点没惊得直接元神出窍。
完了,我被这放烟偷袭的家伙制住了!
脑中眼前便急速闪现当初被秦落制住时情形。我是断然不愿再次经历了!我拼命去挣却怎么也挣不脱,于是便急出了一身冷汗。正觉得此次又难逃厄运,却突的听到,几乎贴着我耳朵响起的人声。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两个字——“是我。”
但我仍听出了这个捂住我嘴的家伙是谁!当下只觉心重重一跳,若不是被制住不能发声,我必然要惊呼出口了。
云少海!
这个制住我的人,趁着浓烟制住我并只说两个字的人,竟然是云少海!我们苦寻了几日也寻不到的阴阳使!
只是,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出现?而纠缠住陆少卿的人又是谁?
已没有时间细细追究这些。当我知晓这个人就是云少海后,立即停止一切挣扎,示意我很听话。可那捂住我的手仍然未拿开,那道音就贴着我耳朵又急促说一句:“别说话,也别和任何人说起,你曾见过我。”
我忙忙点头,那只手方拿开。努力睁大眼,可惜屋内浓烟令我看不见他的脸,甚至连他的人究竟在何处我都瞧不清。
“谜底在地府。”云少海第三次说话。
我张口要问,又想起他特特嘱咐的话,只好闭紧了口。而此时那兵刃交击音突地消失,旋即浓烟就迅速减淡。不出一刻钟,屋内所有的浓烟皆已散尽。
我这才瞧到陆少卿。
他面色万分不好,似乎很焦急,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总之他一眼瞧见我后,便直奔我来。双手抓住我臂膀,将我自地面上捞起。
“锦绣,你没事吧?”
我摇头。目光急急自屋内各处扫过,却不见云少海的踪影。
“方才少卿被人纠缠住无法分身,又听不到锦绣的声音,少卿十分担心锦绣。”
他一张白蛋壳般的脸上果然就涌上无数忧心。我忙摇头,道:“我没事。倒是陆云锦,恐怕会有事吧?”
于是我们忙忙去看陆云锦,而这间房本就不算大,此刻更是一眼就瞥见,倒在梳妆台前的陆云锦。
“陆云锦?!”
我与陆少卿急忙赶过去,扶起他陆少卿就探手试他鼻息,索性这位阎罗爷呼吸平稳,不是力竭便是被烟呛过去了,并非被偷袭。
而菱花镜更是安然放在梳妆台上。我朝镜内瞧,却见那一身火红的鸣宣姑娘看来似乎正在打坐调息,应是无有大碍了。
于是便彻底放了心。
我与陆少卿搀扶陆云锦到床上躺好。而他这一歇,竟是直歇到第二日正午时分。期间陆少卿处理后续的各种糟心事。因这一番打斗将店家门也损坏,屋内更是乱七八糟,所以陆少卿与那店主好说歹说,又多加了不少银两,人家方允许我们继续住下去。索性浓烟只奔着我们来,并未伤及无辜。否则我都不知该拿什么脸,来面对那些一脸惊惧之色的其他住客了。
而弄罢这些,陆少卿几乎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饮,陆云锦便苏醒过来。那位阎罗爷醒来后也不顾自己身子骨,只吵吵嚷嚷要见鸣宣。我深知他心情,更希望能撮合这位有情的阎罗王。便再度坐在梳妆台前,令鸣萱现身。
陆云锦忙忙整理下袍子,又拢了拢发髻,竟似个盛装已毕,正准备出门去见情人的毛头小子了。
他朝镜内的鸣宣瞧,镜内的鸣宣便也朝他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陆云锦率先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们以这种方式重逢。”
此话他说得洒脱,偏一张脸面上带了许多愁苦。我深知他心境,想那佛陀曾言,这世上有七苦,正所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可陆云锦所面对的却是另一种苦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有时不是爱别离,也不是求不得,而是你一直痴恋的人,突然忘了自己。
鸣宣眨了眨着一双清澈到毫无任何繁杂感情的眼,对着镜外那无比深情却又无比纠结的人咧嘴。然后说一句:“我认识你!”
别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陆云锦了,便是我与陆少卿,都被她这句话惊住!想来鸣宣自打上次混天伦事件分出个花锦绣后,便直落九幽,从未见过陆云锦啊。怎的会认得?更何况,她不是什么都忘了么?!
于是三双眼便齐刷刷望向镜内人。而镜内人呵呵地傻笑一下子,挠头道:“干嘛像见了鬼一样!难道我一定要失忆,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