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鸣宣只是外貌相同而已,但她不痴不傻,并法力高强,性格又开朗……我猛忆起九幽那次与陆少卿双双用剑对付长生,如今想来却是她上了我的身,原来那心有灵犀剑,也不过是为了他俩准备,而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我闭了闭眼,只觉怅然,无论为人为妖,有对手是不可怕的;成为别人的对手也是不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连成为别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云少海大抵瞧出我神色有异,试探道:“是不是后悔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我摇头。
他自地上捡起酒葫芦,自怀里掏出张雪白帕子擦了擦,帕子是鲛帕,想来手感也是不错。我瞧着他又往口内灌酒,就问:“你不是有洁癖?”
他苦笑,道:“有时候习惯也会改。”
灌了几口酒,他盯住我眼,问道:“二师兄将鸣宣的事告诉你了?”
我点头,又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算不算告诉。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知道她的出现会令陆少卿晕厥,甚至连名字都提不得,却不知道他们的渊源。”
云少海沉默下去,似在沉思,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猜到几分。
说来我在灵山脚年头实在不短,又有四妹与狐媚子在身边,自然听过许多佳话传闻,那帝君与鬼女的三世情缘,曾令我们无比羡慕。还有至今仍在三界六道传着的蹙上仙与花妖的故事,也对我是个激励。
我总以为,道长也是有情的。禁忌恋也可以有个美好结局。这么多年我苦苦痴恋,曾想过很多,比如道教礼法,比如仙妖两立,但我却从未想过,若有一日,那话本子里的女主不是我,事情又会怎样发展?
情不自禁摸上小腹,为了陆少卿我答应了替明月受刑,但那刑罚下来,这孩子恐怕难保!我突然不知自己这般做是对是错。
无论大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这小生命我不该不给他出世的机会。
那俩鬼差又鬼鬼祟祟地过来,将要说话,云少海便皱眉,我知再拖下去自己更会犹豫,孩子是无辜的,但若爹都死了呢?
我到底更爱这个孩子?还是更爱孩子的爹?
想必为人妻为人母的女子都曾有过此种挣扎。但鬼差们已不给我这个挣扎的机会,他二人战战栗栗开口,满脸为难表情:“其实,这位姑娘与阴阳使交好,咱们绝不会为难她的。只是明月所受刑罚颇多,有特别痛的,有一般痛的,我们就寻思着,让阴阳使大人您帮忙出个主意?真不是等不及来催啊!”
我连苦笑都不能,原来受刑都有很多选择。这真是地府有人好办事了。如今我只能尽量不伤及这胎,只愿上苍庇佑我儿,却不知到底哪样刑罚对保住这胎有利?
云少海沉下脸,当真考虑起来,显然事情有些难办,想了许久仍拿不定主意,他只好问我:“明月所受刑罚有剜心、剔骨、扒皮、油锅、火海、刀山,你选哪一样?”
我只好搔搔头,想来这些事我没经验,如今也有些迷茫。于是就问云少海:“不如你帮我选,我对你们这儿的规矩不熟。”
他就叹气,道:“刀山吧。”
立马便有几个鬼“嗨呦嗨呦”地抬来一巨大无比物件,我仰头瞧,便深吸了口气,却见那物件足足有三丈高两丈宽,上密密麻麻插满锋利刀子,刀刃个个朝上,并寒光闪闪。一眼望去,十分壮观。
我望向云少海,他就沉声道:“要赤手往上爬,直达峰顶。”
“爬山我在行。”
当下便放心了,这刀山想来不会令腹中胎儿受伤,看来今后做事还是要三思而行,这种不考虑后果的,自然要不得了。
如今我不再是一个人,无论做何,都会有个小家伙陪着我。
于是那怅然的心便又腾起希望火苗,只觉有期待的感觉实在不错。于是搓了搓双手,踮起脚来,我大力拍下云少海肩头:“放心吧,别苦着脸,这样不好看。”
“真是个痴儿!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开心的事,想有希望的事,总不能自己折磨自己吧!”
“告诉你,这刀山看似简单,实际上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玩,万一摔下来……。”
“我知晓。我会加倍小心。”
我转身要爬,突然想起了重要事,便又回转,道:“其实我在这受刑也不错啊,地府虽寂寞,我却有阴阳使大人陪着。”
云少海就苦笑:“这种陪着不太好。”
“不过大人得先回一趟卧龙镇,再回来陪我。”我道,“你去帮陆少卿把楚少琴魂魄弄出来,最要紧的是先治好他的金化。”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别人。”
“他不是别人,是你大师兄。”
我深吸口气,无比认真地说:“是我花锦绣这辈子最欢喜的人。”
言罢就走,不忍瞧云少海表情,我这人平生最怕离别,但没有离别又哪有相聚?!想来事事总是兜兜转转,今儿你欢笑,明儿我欢笑而已。
抬头瞧一眼那耸立刀山,我伸手握上两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