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别担心,我不会搅了你的美满。”
“嗯。”
“只要你高兴,我裴少玉保证不出现。”
“那我不高兴呢?”
“我就出现呗!”
“出现做什么?”
“做你的出气筒,受气包。随便什么都好。就算只能远远地望着你,都成。”
皎月在云中穿行,微风阵阵拂过脸颊。半空中两道红影儿斗得正欢,不时传来兵刃相击音,女子吃痛尖啼音。
地上好厚的雪。雪很凉,却又暖如炭火,是想要融了谁的心。
小半盏茶的功夫,云少海就锁了阿采落下云端。我忙不迭自地上起来,竟觉得有些尴尬。而云少海似未听得我与裴少玉方才的话,竟先解下酒葫芦灌一口酒水,而后方道:“你还随我去么?”
裴少玉那厮立即扯住我臂,恼道:“去哪?”
我瞧他脸都青了,也不知在气何。便拿眼去瞧云少海,知晓是该征询人家意见。何况云少海只道去地府与解开陆少卿点金术有关,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化解我却拿不准。
云少海又灌了口酒,而裴少玉已撒开我手,一把搂过云少海肩头,就道:“喂,师弟,借一步说话。”
云少海便点头,扯着被勾魂索锁住的阿采,与裴少玉远走几步,我只见二人交头接耳好一阵子,努力竖耳朵听,却只听得风声。
片刻后二人一尸回转,这次裴少玉那厮的脸色好了许多。并大方地挥手道:“去吧去吧。”
我忍不住笑,说来我花锦绣又不是背上刻了你的名,既不是你的私人物件,何来你管着我去哪处不去哪处。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有些话放心底便好,说出来是要伤人心的。
“几时启程?”我问云少海。
他冷眼瞧了我好一阵子,便问:“你都不问我到底带你去地府做什么?只一句陆少卿,你就走?!”
我也冷眼瞧他,末了便笑道:“因我是痴儿么!痴儿不会琢磨太多。”
“唉。”云少海便长叹一声。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裴少玉。而那厮却在此时望天,似乎什么都未听到什么都未见到。
天上飘起雪来,我与云少海踏着雪走,已走出几步,我又回转。见裴少玉那厮依然在原地杵着,就问:“为何还没走?”
他笑:“赏雪不错。”
我拿眼瞪他:“别将陆少卿一个撇在灵堂。”
他直勾勾瞧我:“才想起问他?大师兄早被我送回卧房了。”
我搔头,就问:“他怎的那么容易被送走?”
这次裴少玉垂了垂眸光,似在斟酌该如何说。我又催,他方支支吾吾道:“鸣宣来了。”
果然!
我便知必然是鸣宣!还有谁能令他身子越发衰弱,并不时晕倒呢?!
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我努力打起精神,在心中告诉自己万遍千遍,那鸣宣无论过去曾与陆少卿有何渊源,都已成往事。今日事今日了,昨日事昨日消。我只知如今那个能陪着陆少卿的人,是我!
这般想便心安许多,于是故作轻松,朝裴少玉那厮挤眉弄眼,道:“别担心,我是个朝前看的,无论是谁,总不会永远活在过去。何况谁没个过去,但既然已过去便过去吧,我自然不会计较吃醋。”
那厮便“扑哧”一声笑,道:“你最近和谁学的饶舌子话,我听得晕着呢。”
我吐舌头,笑道:“你最近和谁学的说话腔调,我听着假得很么!”
两个人便对视,良久,皆大笑。
那时恰风住雪止,裴少玉笑得格外大声,但我却隐隐觉得,他那笑容背后似隐藏着什么。
云少海还在喝酒,这个人似乎眼中只有酒。我有时甚至觉得他前世定是个酒坛子,所以今生才这般爱酒。说来这人也算淡定,眼瞧着昔日师兄成了仙,倒做鬼差做得自在,真真难得了。
“子时到了。”云少海来催。
我最后望一眼裴少玉,就道:“别将见到云少海的事告诉陆少卿。”
那厮显然也觉得奇怪,张了张口,终究没有问原因。我脚随意踢着地上厚厚积雪,便又道:“羹汤方才忘在小厨房,待到他醒了你便热热,端给他亲眼瞧着他喝。”
“嗯。”裴少玉自鼻内哼一声算是回答。他正色瞧我,声调略低:“就因为三个字你便愿意上刀山下火海?你到底想没想过,兴许云少海是带你去送死。你也不问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走?”
我笑道:“其实我也想过,但只要这三个字,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事事多想想,别莽撞,更要紧的是别犯痴病。”
“我自然知晓,”我情不由摸上小腹,心中便有暖意升腾。
抬头瞧天,月移星走,再啰嗦下去恐怕天明也走不了,于是最后朝裴少玉那厮笑笑,道:“若他问起,就说我溜出去耍了,别令他担心就好。”
那厮便恨恨跺脚,并重重叹口气。我不愿再多留,拉了云少海就走,已并肩行出数步,依稀听得身后传来裴少玉那厮的音,竟略带沙哑,又有几分无奈。
“那三个字,是你这一生的劫啊!”
我忍住未回首,闷头与云少海又行了数步,便见眼前的虚空中显出一道门来,云少海瞧我一眼,问道:“不后悔?”
“不后悔!”
我缓缓回首瞧一眼远处,裴少玉那厮还立在原地,似自亘古开始便已在那,又似乎会一直站下去。
云少海先灌一口酒,接着一抖手中锁链,那锁链一端锁着的阿采此刻垂着头,傀儡般任由他牵着。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云少海双眼瞧着前方,但前方只有一片虚空!那无尽虚空、无尽黑暗中,到底是谁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