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坐起身来,轻轻将扇儿拥进怀中。扇儿手足无措,脸颊触着他衣领处如玉光洁微凉的肌肤后滚烫起来,她慌忙擦去眼泪,怕污了他的衣服。
小南双臂枕着头躺在屋顶,口里嚼着草根晒太阳。若虚鼠在院子中看到,仰头问:“你来多久了?”
“刚来。”
“那为什么我闻到一股烤鱼干味?”
“切。”小南翻了个身,满脸鄙夷对若虚鼠道:“我劝你这个时候别进去,谁知道会碰到什么让你自戳双目的事儿呢。”
若虚鼠看看屋子里,轻易一跃上了屋顶,在小南身边坐了下来:“长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南不耐烦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好奇不过,你去问她本人不就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来寻我,我又不是包打听,问完了又不给我钱。”
若虚鼠闲闲道:“你心情不好?”
小南忽的打挺跳起来:“你少胡扯,哪只眼睛见我心情不好了?”
若虚鼠不答,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小南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便重新坐下闷闷道:“好吧,我是心情不好,总觉得什么好事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那长希之前可是我先发现鉴别出来的,也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现在成了母的,叫我怎么下手?”
若虚鼠打趣她道:“你们不是没有性别么?公的母的又有什么要紧。”
小南白眼翻得比什么都白:“你不也没有吗?照你现在这德行去和那长希合身试试?好个娇花弱柳般的美人,个头还没她高呢,谁强谁啊。”
若虚鼠道:“早不做那勾当了。跟随神君之前,我何曾没有过众多娈童美妾来着?后来得了道,这些就看得淡起来,再无兴趣。”
小南笑道:“所以我才可怜你们这样的呢,做个神仙都没什么乐趣。倘若她当初应的是咱家那位的劫,早就痛享天下极乐之事了,哪里像现在这样苦哈哈的。难得看中个男人又只能看不能吃,好好的健全女人搞得和出家人一样。”
若虚鼠道:“不见得她消受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分,蜜糖砒霜,谁辨彼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虚鼠忽的跳下房顶去,小南伸头一看,见是扇儿出房间了,眯了眯眼睛又继续躺下晒太阳。
沈垣真的变得很虚弱,不一会儿便睡着了。扇儿轻手轻脚地安顿好他,才出房间就见若虚鼠垂手侯在那儿。
“都准备好了么?”
“三天后可以送沈公子走了。”
“你进去看看他,我觉得他身体状况有些不乐观,去确定一下三天后传送安不安全。”
“是,夫人。”
好在扇儿出去这段时间卫所也没出大事,所以她也无需收拾什么烂摊子,可以专心陪在沈垣身边,惜时如金地渡过这一点珍贵的时光。
“你去那边后打算做什么?”扇儿问。
“继续历练,追求大道。如果你能回家的话,打算做些什么?”沈垣道。
扇儿想了想:“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你们那里女子也需读书吗?”
扇儿苦笑:“我们那里都是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不当人使的。不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找工作也不顺利,再说我还要养老妈呢,现实很残酷的。”
“不嫁人?”
“婚还是得结的,不过那对于我来说很难……我条件太差了。再说很多男人娇娇嫩嫩的,还没我有阳刚之气呢。”
沈垣笑了,道:“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下一步万分艰险,不是得道,便是灰飞烟灭。”
扇儿噤住了,半天道:“不要说这样可怕的事。你一定会得道的,一定……。”
沈垣摇摇头:“自古以来修仙者如过江之卿,最终得大道者能有几个。况且一旦得道,便会忘却所有前尘之事,与天地契合,万物灵融,化作千风行于四宇之内,和灰飞烟灭又有什么本质区别?那时天地四海有我又无我,我还是不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扇儿心沉得厉害,面上故作笑容道:“你就是你,无论变作什么样子都是你,我应该也能认得出来吧。”
沈垣道:“若是侥幸得道,我必定回来寻你,只是你一定要认出我来。”
扇儿惊道:“可是……你不是说得道后就忘却一切事情,与所有一切都合为一体了吗……到时候你怎么来找我?”
沈垣笑道:“合为一体,亦可化出种种幻象,人形又何妨?便是你们那世界,若得机缘,我也能去得。”
扇儿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眼中渐渐燃起神采:“你不会忘记我,会来找我的,对吗?”
“总有一天会相认的。心中不愿忘记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沈垣将额轻轻覆于扇儿额上,两人十指相扣。
“若那时你认出了我,我便娶你为妻,守护你直到老死。”
“约好了。”
“恩。”
没有发生意外,传送很顺利。
当沈垣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扇儿无懈可击的笑容像是被击破的玻璃一般破碎掉。气氛很沉重,长希拍拍她的脑袋,小南也难得没有毒舌她,然而这温柔的好意让她越发难受。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要担心我,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众人应了。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各有所思。
“真狡猾啊……。”几天后,后知后觉的扇儿喃喃道:“他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他的?说要娶我,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你要改嫁?”
小南突然从树上倒挂着半个身子下来,啃着桃子含糊问道。
扇儿吓得手上端着的茶杯也给摔了:“你下次在树上吃东西的时候提前打个招呼行不行?好好女孩儿和个泼猴一般。”
“我在这里吃很久了呀,是你自己不打招呼跑来树下坐着又嘴里杂七杂八的。”小南嘁了一声,又好奇道:“你要嫁给谁?”
扇儿瞪了她一眼:“不关你事。”
小南道:“少臭美,就你这样没有魅力凶巴巴的女人,改嫁比登天还难吧!再等个几百年吧你。”
扇儿气得够呛,要掷茶盖打小南,小南和猴子一样吱吱地咬着桃子窜到别的树上去了,临走还哇哇怪叫道:“别做梦了!”
扇儿收回要扔东西的手,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一点无奈又豁达的笑。
忽然头顶飞过一只鹦鹉,那鹦鹉扑腾着被剪过的翅膀,努力地想要飞到九重天上去。扇儿认出那翠羽鹦鹉是沈垣休养过的房里笼中那只,不禁十分诧异。
“逃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