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哥。”
“不要叫我哥。”萧庄沉声打算他:“我没有弟弟。”
“哥,你是因为父亲,所以记恨我吗?”联想到之前的百年光阴,萧珀突然对自己的哥哥朝自己下手的理由有所估摸,可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与他不争不抢,从没想过看低或是放弃自己的这个大哥,可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却能坦然的对自己下这样的手?
而且似乎还不止如此。
萧珀咬牙忍住,快速侧身躲避,才险险避过萧庄第二发急射过来的钢刀,却将他左侧的小臂划出了一道血痕。
刺痛感快速传来,萧庄眸内涌动着异样的神色。多少年来,萧珀是第一次看出了萧庄这黑眸中的深意——不是嫉妒,不是介怀,更不是恨意——是讽刺。
对,萧庄在用看低贱生物的眼光看着自己,嘲讽又睥睨,带着抑制不住的嚣张和蔑视。
萧庄轻蔑淡笑:“你凭什么值得我恨?”
萧珀忍住腿间的疼痛,缓缓站起身子,见他神色阴鸷:“你不过是父亲用我的灵魄创造出的替身,恨你?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萧珀浑身一滞。
替身?什么替身?他和萧庄是母亲同时娩出的双胞兄弟,自己这活生生的生命怎么可能是被创造出来的?
不,父亲从小到大到对他那么关怀备至,从晨曦初现至华灯初上,日月更替,百年流转,每一分时光所流淌的亲情关怀,怎么会有假?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那么严格对我吗?”萧庄浅笑,手中把玩着一把钢刀,他左手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尖利的刀锋,白皙的肌肤便印上一道浅浅的红痕:“萧珀,你真的以为你修仙天赋过人,才超越我那么多吗?”萧庄暗想,他肖像这一天许久了,在这一天告诉萧珀事实,将他禁锢在石洞内,让这个一直理所当然过着众星捧月日子的灵创人狠狠体会到从天堂坠到地狱的滋味!
萧庄回想起多少年前,自己又一次接受父亲责罚时,萧珀曾问他:“哥,你恨过这样的生活吗?”
恨?他怎么可能会将这种多余无聊的情感放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灵创人身上。
父亲的严厉、父亲的责罚,都是为了将自己磨练的更加符合家族族长继承人这个位置,而萧珀——不过是一个被父亲培养成为自己替身的灵创人。如果有一日,他萧庄惨遭不测,萧珀这个替身便才有了价值。从此鸠占鹊巢,萧珀的身子就是萧庄延续无尽生命的又一**。
所以父亲才那么宝贝萧珀,给他最好的生活、最耐心的教导,到最后,不过是为自己作了嫁衣。
萧庄微挑眉毛,看着努力维持站立姿势的萧珀,手掌快如蛟龙的出手,那一柄钢刀便直直洞穿了萧珀的琵琶骨。萧珀缓缓软倒身子的时候,耳畔只听到萧庄冷酷无情的声音在静静回荡:“你以为我还在练气五期吗?那不过是父亲让我掩饰的假象——其实我早已,到了金丹期。”
接下来的折磨萧珀不知道是怎么扛过来的,只是萧庄不杀他,却也不允许他昏迷,他的思维分明是那么的清晰,可**却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
萧庄不会杀他,却也狠狠在他身上戳了几个洞,他不敢下手太狠,毕竟这具肉身以后还有用武之地。
萧珀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他想,其实萧庄还是恨自己的吧。如果真的不恨,为何他现在如此愤怒,似是要将百年中的郁愤通通宣泄在自己身上,伤口不深,却痛入骨髓,深深刺痛那名为“兄弟”的骨血之情。
伤口还渗着血,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快速愈合——这是灵创人唯一的好处,只要不是尸骨无存,自己便有着快速愈合的能力。可这个事实几乎让萧珀还暗存侥幸的心理重重溃于一击。
原来他,真的是个灵创人……
萧庄驯服了刚破茧而出的灵狐,那只灵狐竟是千年难遇的纯黑黑狐,金钻般的眸子,黑如曜石的毛发,乖顺的窝在萧庄的肩上,一人一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明亮的洞口处。
“我会将你禁锢在这洞内,对外宣称你在驯服灵狐的过程中死亡。”萧庄在洞口微侧脑袋,笑的诡谲:“对了——这是父亲的主意。”
明亮的洞口下一秒被巨石轰隆声掩盖,洞内漆黑一片,将萧珀最后一丝希望狠狠击溃!
为什么创造了他,在给了他如此眷恋珍惜的人生后,却如此残忍对待他?
肩上、腿上、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他匍匐在冰凉的地面上,白皙修长的指节狠狠抓着地面,那用力的指端,似乎牟足了他所有的力量和绝望,似是要从地面拔地而起。
他扬起上半身,想要提起身子,还在流血的手腕撑在地面上,狠狠的打着颤。
“轰”一声,他再次摔回地面。
萧珀绝望的闭上眸子,不知道这样安静的躺了多久,脸颊有温暖的湿滑物体划过,痒痒的。萧珀睁开眸子,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兽瞳。
通体雪白的白狐立在他的面前,抖了抖浑身的毛发。
萧珀难以相信地睁大眸子,又望了望的方向——历代狐灵家族继承人生下后,灵狐洞内只会孕育一只灵狐的生命——那么这一只白狐又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那黑狐脱身的薄茧另一端,一个新的大口,萧珀这才隐隐猜测,恐怕连着灵狐茧内,也千年难遇的孕育出了同胞灵狐。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着。是天意吗?自己与萧庄也是千年难遇的双胎兄弟,连这灵狐也生出了双胎。
还是说,老天重新给了他希望?他并不只是无用孤单的灵创人,他也有手掌令狐家族的机会和希望。
他在洞内修炼,直至又一个五百年后达到了元婴期才利用火狐的能力逃出生天。
萧庄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现他逃了,派了大量的手下抓他,甚至连萧家长老也出动了。
经过原东大地的时候,面对眼前的萧家长老,他毫不犹豫的进了那满是毒瘴的原东大地,果不其然身后那些人不再追他。
不知走了多久,萧珀经受不住毒瘴的侵蚀,一股脑昏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床边立着一个一身黑衣,身材火辣的少妇,他的胸口,趴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那孩童眸子冰蓝,透着跟这阴暗地域不同的清澈单纯,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水印迹。
时候他才知道,他被修魔者救了,救他的正是琼倦的母亲。
萧珀修仙,别人修魔,他本该与他们水火不容,而这一刻他看着怀里奶声奶气叫自己哥哥的琼倦,还有一脸严厉却眉梢透着温柔的少妇。他不禁想——其实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修仙修魔又有何分别?心在何处,情在何处,道——就在何处。
因着琼倦的母亲救了他,他答应她,若是以后有需要他做的事,他一定答应为她做到。
没多久,他便与原东大地的修魔者相处融洽,还认识了同为修仙者,却肆意畅快生活在这里的紫元老人,两人一见如故,结成好友,同年,他又认识了藏在原东大地某处的泗郁,泗郁那时只有八岁,却堪堪将自己从一只未被驯服的变异魔兽口中救出——彼时,泗郁还是个凡人。
泗郁缠着他教他修仙术,执着的叫着他哥哥。
看到泗郁软软的喊自己哥哥,萧珀仿佛又想起了那个遥远记忆中的自己,那个跟在萧庄身后的跟屁虫,执着又期冀的喊着那人的背影,总希望有朝一日,对方会回过头,对自己淡淡一笑,然后道:“怎么了?”
萧珀淡淡叹了口气,然后抚着泗郁柔顺的头顶,黑眸温柔坚定:“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