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凌犹疑着没有回答,但这样就等于是回答了。宁凝扯了扯嘴角,他还真是不善于说谎,除了隐瞒之外,他不懂掩饰,只要直截了当地问他事实,他就会不知所措。
她把手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所以,如果这个孩子不出生,那些穿越者就不会来,你也不会来。”她已经不是在问他了,她几乎就是在陈述事实,之所以说出来,是看他的表情就能判断真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低迷而痛楚地说道:“那样你就不会差点被人从楼上推下去,你也不会再遭遇今天的事……”
“可是那样我就不会认识你了。”宁凝不舍地说道。
“那不是更好吗?”他弯起好看的唇角微笑起来,可是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割心的疼痛。
宁凝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逐渐明亮起来的天际,低声自语:“如果是那样,我大概还住在和平小区,还在怨恨着生下我的爸爸妈妈,也许失业了几天后找到新的工作,和刘玲时不时聚会吃顿饭……”
“我再去买药。”齐凌说着就要下车。她把他的手拉住了,柔声问道:“我们先回一次和平小区好不好?”
她并没有退租,所以出租屋里的布置还和她离开前一样,桌上是电磁炉和洗干净的炒锅,单人床旁的地上铺着地铺。她突然想起初到临水豪邸那夜她所做的梦。
熊熊火光中他漆黑的双眸闪烁,亮得好像夜空中两颗夺目的星星,但他的脸上却是浓浓不舍与悲伤的表情:“再见,我回未来了……”
随着他的骤然消失,大火也在同时熄灭殆尽,狭小的房间恢复了原状,没有丝毫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灼痕迹。屋里仿佛从来没有着过火,也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他住过的所有痕迹随着这场大火一起消失了。
那夜的梦境竟然是一个不祥的谶语,如今他真的要从她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和平小区的出租屋里还留着几件宁凝以前的旧衣服,她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冲洗自己。脱下齐凌的外套和t恤,她低头看着自己。
热水顺着胸前白皙的肌肤流下,流过平坦的小腹,从外表上看,除了下身已经不明显的异样感之外,她和昨天的自己毫无区别。但实际上一切都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她的腹中很可能在孕育一个小生命。
只是一夜,就真的会有这么巧?但她冒不起这个险。
她自己就是一个非婚生的孩子,她曾发誓,绝不会走妈妈的老路,她一定会对自己将来的孩子负责,她要给他或她一个完整而且合法的家庭。但是现在……留下孩子就是留下他,不留的话他就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留,还是不留?她真的难以决定,可是留给她思考与做决断的时间并不充裕。
齐凌盘腿坐在地铺上,环视四周。仿佛有某种不需要言说的默契,这间屋子宁凝离开后却一直没有退租,而他偶尔也还会回来住,并一直保持着这个地方干净整洁。
在这里,他们从最初相识,居住在一起,继而心动,再而相恋,屋子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回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洗了很久。从车上清醒过来直到现在,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他懂得她,她不是坚强,她只是太过骄傲。因为特殊的身世,她既自卑又骄傲,把所有柔软的部分都包裹在一个固执的硬壳里。
他想起离开光海后的那个晚上,她用毛巾被蒙着头哭,现在她也在浴室里默默地哭吗?他心疼起来,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委屈?
他站起来,走向那道狭窄的旧木移门,门内哗哗的水声却突然停止了。他轻声问道:“宁宁?”
移门“吱呀”响着被打开,她站在门后,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齐凌仔细看她的脸,并没有看到泪痕,但她的表情有点古怪,没等他琢磨明白她脸上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她的浴巾就突然散开了。他顿时面红耳赤,想要把头转开,又想要退开,双脚却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