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湛依旧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微垂下眼睥睨着她,淡淡地从鼻端轻哼了一声,表示赏脸,脸上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有时候和这种人相处挺累的,但是等你摸透了他的性子,也觉得他很好打发,不就像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孩子吗?
夏侯湛是不知道淳于邯会这般想他,若是知道,铁定黑沉着脸摔袖便走。
此时,他略带挑剔地夹了一筷子煎鱼,才发现这鱼肉外酥里嫩、满口留香,虽然比不得宫里和太子府的御厨所做,但因为她不知加了什么香料在里面,让鱼肉味道很特别,不仅没有腥味儿,还让人一吃就忘不掉。
几口鱼下肚,再喝上一杯清爽可口的梅子酒,夏侯湛顿觉食欲大增,心里的郁郁也消除了大半,再看眼前之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不时自我表扬般吃一口鱼肉点点头,这一看,倒觉她十分可爱。
因为下午喝过酒,淳于邯再不敢多喝,算算时间,她煲的汤也差不多了,前去盛了过来,主动替夏侯湛盛了一些,劝解道:“酒适量可以怡情,太子不宜喝太多,来尝尝这冰糖雪梨汤吧,这几日较为干燥,喝这个可以解腥腻,润肺生津。
夏侯湛不喜甜食,见她端来的汤,不悦地蹙了蹙眉,心想:这个女人入府这么久了,连他的喜好都不清楚还敢这般放肆表现?
但看着她殷切注视的眼神,他勉强着喝了一小口,却觉味道甜而不腻,尚可入口,便又多喝了两口。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安福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要知道,这是破天荒啊破天荒!以前稍微甜腻一点的东西太子是丝毫不肯碰的,难道这太子妃的厨艺真的这般绝佳,竟然让口味这般刁钻的太子都转性了?
喝了点梅子酒,淳于邯一觉睡到吉祥来叫她起床,此时不过是五更时分,但是因为今日乃“首耕礼”,她要提前起床梳妆打扮,待妆扮妥当,天已微微亮了,她戴着庄重的头饰,头不敢随意摆动,由人扶着出府时,夏侯湛竟难得的肯等她。
马车直接到了宫门口和大部队会合,再一起去郊外的田野边。
经过繁杂庄重的祭拜仪式,“首耕”仪式总算正式开始,皇帝换了一身轻便的打扮,首先满面郑重地推着石犁犁了一段土地,百姓观之,莫不感动,纷纷跪下叩拜,三呼“万岁”,喊声震天。淳于邯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以前是她未在京城,回来后也一直以养病为由难得出门,可以说,这一天,是独属于皇宫中的女人们的一天。
许是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淳于邯内心也沸腾起来,但是她心中也有一点疑问盘旋已久,微微偏头,看向身边玉树而立,今日着太子正装威严万分的夏侯湛,她轻声道:“太子殿下,妾身有一点不明,国以民为主,民以食为天,既然农耕如此重要,为何不用轻便一些又好打磨的铁犁头呢?”她曾听闻,有一些地方用的正是铁犁,但是在云晋还比较稀罕。
夏侯湛听到她的询问,微微转头来看她,幽深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诧异,他轻翕合了一下唇,正要回答,淳于邯的身边一窈窕身影站定,他偏头去看,脸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几分。
“箬涵?”夏侯湛的眼睛里明显表现出了惊喜。
周箬涵恭敬而矜持地向夏侯湛和淳于邯行礼,“太子殿下,太子妃。箬涵见二位在此,特意前来拜见。”
淳于邯眼神一闪,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笑变得客套疏离起来。她明明想拜见的便是夏侯湛吧,何必生硬地捎带上她?
见到这边的异常,不少在场的妃子或大臣都或多或少地将目光投过来,密切关注着这传说中二女争一夫的好戏码。
见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周箬涵也不恼,声线柔和声量却不小地道:“适才箬涵过来时听闻太子妃问起为何云晋不用铁犁而用石犁,箬涵倒是略知一点,若是太子妃不嫌弃,下官便替太子作答吧?”说着,目光却带着问询地投向了一旁的夏侯湛。
夏侯湛脸上的笑轻而浅,却也是在周箬涵出现之后才有的,淳于邯自是看得真切,也将略带期待的目光看向他,而他却根本没看她,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周箬涵,淡淡点了点头。
失望吗?应该是说早有预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箬涵还说得这般大声,明显就是来扫她的面子的,夏侯湛不会看不出,难道他还真以为周箬涵是好心地替她解答么?淳于邯弄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默默地将目光收回,双眼冰冷地投向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