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打马先行,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群人。
一盏茶后,众人一脸莫名的随着苏宛登上了城楼。
苏宛忍受着呼呼北风直往脖子里灌,袖着双手一扬下巴:“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城墙下,依然蜷缩着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百姓。他们有的挤成一团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有的不停跑着跳着以期能让身体稍微暖和一点,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凄苦到绝望。
而正在此时,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突然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城门口,往那里一跪就开始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我可以不进城,可我的儿子,你们就让他进去吧。你们看看他,看看他吧,他才六岁,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求求你们发发慈悲,让我儿子进城看大夫吧。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了,救救我儿子……”
一边说着,一边咚咚的用力磕头。
旁边的人都拿麻木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知道她的跪求没有用一样,没人往城门口看上一眼。甚至还有人劝她:“别闹咧,一会他们出来了,咱们就连这里都呆不了了。你那儿子如果熬不过去,这也是他的命,早死早超生,比我们这些活着受煎熬的人不定还要好得多。”
“是咧,可别因为你们母子两个,咱们连这里都呆不成了,那不是要咱们的命吗?”
“快别闹了,城楼上已经有人在瞧了。”有人紧张万分的嚷嚷,似乎生怕有人会出来驱逐他们一般。
城楼上,周来福也在询问苏宛:“将军,咱们看到了一些流民,您让咱们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流民吗?”苏宛并不看他,语气很淡,“别忘了,成为流民之前,他们也是我大周的百姓。因为南蛮子的入侵,他们现在无家可归。不但无家可归,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的朝廷,还有我们孟家军,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哎呀,那个妇人晕过去了。”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众人连忙看过去,果然见那磕头的妇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但她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的极好,虽然已经不省人事,可还是牢牢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有人不忍的轻叹:“这就是母亲啊。”
引得一群大男人唏嘘不已。
“怎么回事,怎么连个上去帮忙的人都没有?”妇人晕倒在地,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他们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冷漠而麻木的继续缩在墙角。
“他们同样朝不保夕,这对母子的今天,焉知不是他们的明日!”苏宛冷淡的语气带着一种安静地危险的冷漠气息。
将士们面面相觑,一个高个子小心翼翼的道:“将军,要不我去跟他们交涉一下,让他们将这些人放进来吧。”
他口中的他们,正是如今把守着城门的朝廷的官兵。
“没用的。”周来福摇头道:“我已经跟他们的头儿说过了,他们坚决不肯开城门,说万一里头混了细作,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还道这是他们的事,咱们既然不帮忙,就不要指手画脚令他们难做。”
“太可怜了,没想到这城墙底下,还有这么多的人忍饥挨饿!”
“将军,我想我明白了您带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一名跟周来福差不多的小头目越众而出,语气沉重的说道。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他,苏宛也转头看着他。
那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愈发肃穆,他只看着苏宛,一字一字的说道:“这就是将军出兵的原因。而这,也是我孟家军存在的意义!我们孟家军的存在,不是为了跟什么人置气,而是为了他们——”
他指着城楼底下的百姓,神情愈发激动,大声道:“没错,兄弟们,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守护边城,是为了保护这一方的百姓,让百姓免于战火纷飞,免于流离失所。而不是为了与朝廷置气,而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兄弟们,看看下面,他们同样是我大周的百姓,是我们的兄弟姐妹,甚至他们里头,还有跟咱们老母亲一样的老人,跟咱们小孩一样的稚儿,可是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连个避风的居所都没有了,有了病也只能那样熬着……是我们错了!将军,是我们错了!”
苏宛笑了,一瞬间的笑容温暖明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她欣慰的瞧着那名小头目,赞赏的对他点头,那小头目原本因激动而微红的脸就更红了。
“你们呢?”苏宛缓缓看向其他人。
在那名小头目说出以上那些话时,这些铁血汉子们早就已经动容了。
“将军,王把总说的没错!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拿百姓的性命与朝廷置气!我们是孟家军,我们的存在,首先是为了保护百姓的生命与财产!”周来福第一个表态。
“我们错了,将军。”一个接一个的将士们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