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抬手弹出一片水雾将火球扑灭,心里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倘若这小老虎当真有穷奇血脉,那也应当是世上最最胆小的一只穷奇,用色厉内荏来形容它都嫌不够,真真是一只怎么看怎么典型的纸老虎,让人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它才好。
小老虎的气息很快就越去越远,韩素站在原地感应一阵,发现它没有再往那边孤峰的方向深入,反而是循路回走,往它自己原来的洞府去了。韩素便放心了些,又转开了思量:“也不知如今是几月了?这海上虽是温暖湿润,看着像是入夏的天气,不过地域不同,气候不同,倒也不能据此判断如今的时节。虽是如此,也总归是许长时间过去了,不知洛阳那边如今情况如何?安禄山可有伏诛?”
韩素心中其实已有不妙的判断,安禄山一方的实力比洛阳这边原来估算的还要强上许多,尤其是那个长着俞立相貌的神秘人,只他一个,若是出手刺杀,洛阳这边只怕便是无人可挡,到那时安禄山要想攻破城门可不就轻而易举了?他根本就勿需与图突的法阵正面相冲!
韩素忆起当日从江都港险死还生又获得奇异力量的诸人,不由想道:“那时我与太白兄同行,也曾在通往江都城的官道上见到安禄山亲卫纵马奔行,可见那时安禄山便起意关注了江都港之事。后来俞立出现在安禄山身旁,只怕也是得益于他这一行罢?既然他可以招揽到俞立,那未尝便不能招揽到其它异人。倘若当日那些获得异力的幸存者也被他招揽到几个,那洛阳一方便更没有胜算了。”
她又想:“那时图突的法阵能够奏效,一来是因为那法阵的确威力强大,另一方面只怕也是得了些出其不意的便宜。如此法阵用过一轮之后,到后来安禄山未必会让它再发生作用。他也不用做旁的,只消围城,洛阳这边就要无计可施。更何况叛军一方高手众多……我也不必心存太多侥幸,洛阳多半是守不住的,只是不知图突此刻状况如何?”
图突也曾在韩素危难之时施以援手,韩素与他约定,要将安禄山活捉了交由他处置,也算是偿还他的恩情与因果。可惜后来事情有变,韩素不但没能捉到安禄山,反而被他身边的神秘高手重伤,更是在关键时刻被洛军这边的领头人物反戈一击,最后落得个流落海外,辗转至今。
对于此事,韩素也不是没有愤怒。不过当时是求生要紧,韩素分不出太多心力来承担这愤怒,后来她陷入冰茧沉睡数月,期间数度生死,神魂蒙昧,更不知愤怒为何物。再后来她幸运醒转,绝地还生,境界升华,此时所思全是天地间的诸般玄奥至理,当然也没有心思去想此前那些乌七八糟让人生厌的事情。也是直到此刻细思前情,她才终于想到了让自己经历这一番曲折事故的祸首,卢奕。
“卢奕如此行事,说来极是可恨,然而我却无法恨他。”不恨,并不是因为韩素有多少想要以德报怨的慈善心怀,而是因为她经历诸事,眼界渐开,胸怀渐广,已经学会不再轻易因旁人而引动己身爱恨。况且说到底卢奕也不过就是个受谣言蒙蔽的糊涂人,人心如此,他怎么行事韩素都不觉得奇怪。
韩素并没有高看他,不曾对他怀抱过任何期望,自然也就懒得去恨他。
说到底其实就是,卢奕尚且不值得她去恨上一恨。
不过谣言力量的可怕,她这回可算是结结实实地切身体会了一把。此事如此变化,用一句人心诡谲来形容当真是半点也不为过。
“虽然不过是立场不同,选择不同,但卢奕等人如此诸般作为,我不会因此心生恨怒,却也不能就此放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人生在世须得快意恩仇方才不枉红尘一遭!”韩素心念坚定,无可动摇,她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多想,只计划着,“我也不能在这海外多留,还需设法回到中土才是。安禄山若是还活着,我便需尽早将他擒获,交予图突处置。”
至于曾经将她重伤的神秘人,她更想要去好生会上一会,战上一场!
既然想定了,她就想要到海边去一趟,一来看看风向,二来也是要观察清楚看何处可以起航。
韩素在这方面其实很外行,不过是多看过几本书,偶尔听过海上之事。这大海茫茫的,海上诸般风浪凶险不说,光只是一个方向难辨就足够生生将人磨死在海上!虽是如此,韩素却也并不担忧太多。许多事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瞻前顾后徒增烦恼。
她转了方向便要往另一边的海岸走去,临举步时却心神忽动,一转头就又将视线落到了另一边的峻拔孤峰上。
但见那孤峰笔直向天,绝壁峭岩,上头寸草不生,点绿不见。
远远地便有一股孤煞之气直扑而出,便是山脚下的大片土地都仿佛被那山峰气势影响,上头虽是勉强生了些短草,可这些短草也全不似旁处生长的那般葱郁繁盛,反而是枯黄衰颓,远望去全是莽莽一片,说不出何等凄冷萧杀。
韩素不由得再多看了一眼,这再看之下,她忽就觉得那山峰清绝孤峭,这般笔直树立于海平面时,竟像是一柄孤剑直插在茫茫沧海当中!
她心头就忍不住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