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寿道:“太医也不必请了,我有些要紧的话要对你讲,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他挣扎着努力讲话,像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话似的道:“你可知我是因何突然病发?今日在温泉池边恰好遇到宫里来的宦官,正在给陛下预备兰汤沐浴,听他们讲,前阵子宫里传出食人的厉鬼,不是后来听说抓住了吗?你道那厉鬼是谁?就是卫子夫!”
平阳公主乍一听,惊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曹寿却继续的说下去:“那卫子夫是咱们府里出去的人,你说,我乍听见这消息能不怕吗?”
平阳公主又是惊又是怕,喃喃的道:“难怪陛下今天听见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就大为变色,原来如此。只是,陛下见了我,为什么只字不提这事呢?前些日子还听说子夫在宫里很是得宠,现在却……打死我也不相信子夫会是什么吃人的厉鬼,这其中定有蹊跷……”
曹寿道:“陛下封锁消息,不肯当面提及,显见得是顾及你们姐弟情份,可人毕竟是咱们府里送进宫里的,就怕早晚会祸延及己,我是不必再担心什么的了,半条命已经在棺材里的人了,就怕连累到你和襄儿……”
平阳公主不肯接受的道:“陛下不会的,我是他的亲姐姐,他不会这样对待我们的……”
曹寿道:“我不过仰仗祖宗的荫德,得以封侯,又娶了公主,其实又于朝廷无所建树,自汉兴以来,多少功高盖主的贵戚名臣,得意时威风八面,一着不慎,最后身败名裂,子孙尽皆遭诛,这样血淋淋的例子还少吗?功臣尚且如此,何况你我?生在皇家就等于生在刀尖上,随时都要面临生死考验,我只恨我身子不争气,不能保护你们,若是你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说着又咳个不停。
平阳公主听他说的凄惨,泣不成声道:“你放心,我和襄儿不会有事,你只管好好养病,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知道……”
曹寿不管不顾的自己说下去:“就算陛下真心护着咱们,可他也不是什么都说了算的,就怕他也身不由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平阳公主听得如此说,心下一阵难过,倒把平日里争名夺利的心灰了一大半,惨然道:“当日送子夫入宫时,我还拍着她的背,叫她日后若是发达了,不要忘了故人,却料想不到,她若因事祸罪,也同样牵连得到我们,我也是红尘利禄迷了眼,我后悔送她进了那个火坑,如今却害了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曹寿说了一大车话,似乎力气已经用尽,他伏在枕上歇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的缓过气来,交代后事一样说道:“我生病这些年来,这个家全靠你操持,苦了你了,我死以后,你若是能遇见靠得住的人,只要他肯对你好,对襄儿好,不要过分挑剔对方的身份地位,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