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惊鸿擦干眼泪,整理了仪容,这才端起酒杯,一窝浅笑旋上脸颊,“请问……皇上昨夜歇在何处?”
侍卫并无不耐,却依旧冷清,“惊鸿殿。”
慕惊鸿的笑逐渐放大,“那他可有东西让你交给我?”
这一问,侍卫的表情微变,惊诧、迟疑、惋惜,又恢复了漠然,不过瞬间,却变化万千。
他自袖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皇上交代,若你问起,就将这只箫给你。”
正是那只她熟悉不过的紫竹箫,她猜到,若有东西,也必会是这一件。
将紫竹箫紧握手中,她笑的愈加开心,全然不像即将要死之人,“那……若我没有问起呢?”
饶是侍卫冷漠惯了,此刻竟也有些说不出口,却又拗不过她固执的眼神,只得据实相告:“若没问起,就、就丢进灵安湖。”
慕惊鸿的笑意更盛,没有错,他始终不曾有半分改变,依旧是初见的他,狠戾绝情,而她……却已不复当初的她,年少无知。
彼时,阳春三月,他在船头微微一笑,倾了她一整个人生!
她曾说,爱他,就算他将毒酒送到眼前,她也甘之如饴!造化弄人,却不知果真走到了这一步。
她终于举杯,再无遗憾,仰头,就要将这毒酒饮下。
“你就这般着急去死?”
正这档口,门忽然大开,狂风夹杂着几缕雪窜进来,惊鸿慢慢侧开酒杯,朝门口望去,天色灰白一片,背光处,一高大的身影岿然而立,一袭白衣与这天色混沌如一,笑容却依旧温暖如春。
惊鸿讶然:“你怎么来了?”
庆景二年,三月初三,正是一年一度好时节。
凤栖国颇为重视这个日子,虽不是节日,但花灯、庙会、风筝、剪纸,应有尽有,竟比除夕之时还要热闹几分。
这一日天色晴好,和风微漾,皇城街上人流涌动,慕惊鸿将养了许久,终于能找时间溜出来,这会子看着满城热闹的景象,在人群中旋梭来去,演杂耍的,卖糖人的,做面具的,说书的,看见什么都稀罕。
明明玩的不亦乐乎,慕惊鸿却还叹气:“雨茗,你们凤栖国没有美男,扫兴!”
身后,身材瘦小的雨茗好不容易挤到面具摊前,结果伸手却扑了个空,转眼间他家“公子”就闪身上了桥。
雨茗好不容易追上,在她身后直嘀咕:“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找美男作甚?莫非你有传说中的……断袖之癖?”
雨茗声音虽小,但这街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的,谁跟谁说悄悄话,别说这二人,旁的三四五六都能听了去。
这不,她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探寻过来。
慕惊鸿叹了口气,扬手就是一记爆栗:“你们凤栖国民风不好,断袖这么多,你还敢乱说?出门前我怎么交代的,咱们今儿个上街目标是啥?”
雨茗揉着额头,翻了个白眼:“找个夫君……玩玩!”继续跟上惊鸿,下了桥。
正巧身旁几位女子相携经过,突然听见有个男子说要找夫君,顿时花容失色,雨茗尴尬地朝着几位姑娘轻咳几声,正要解释,只见姑娘们一副防狼之色,连连相携着疾步奔逃开她身边。
雨茗咬牙,她就知道,只要出门,反正出丑的总是她!
“雨茗,听说灵安寺有位老和尚解签极灵,咱们去瞧瞧!”
“公子,您连老和尚都不放过?”雨茗讶然。
惊鸿佯装怒目而视:“和尚挑来给你,我自去找我的美男!”
雨茗哑然,却见惊鸿远眺灵安湖,过了片刻,突然道:“算了,不去了,里面都是婆子姑娘,去了也无趣!咱们,去游湖!”
只见湖上各色舟舫林立,廊桥之上人群熙攘,不乏才子佳人在此幽会,凤栖国礼仪教化实属一流,但对男女之事却并不保守。
此时人声嘈杂,却也能隐隐听见画舫之上飘来的琵琶声和小曲声,惊鸿微微一笑,顺着灵安湖边漫步观赏起来。
雕栏画舫都是风流才子聚集之地,打量着众多画舫,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她却暗自叹息,一见钟情、才子佳人这种事,大抵是和她无缘吧。
正这时,却见头顶一物呈抛物线状直坠入湖里,竟是个牡丹花样的风筝。
惊鸿撇嘴,牡丹花?俗!要是她做,必定选个悟空八戒什么的!
“公子,能否帮捡一下湖中风筝?小女子怕水,不敢……”
慕惊鸿闻言,心中一顿……巧了,一见钟情这么快就上演了?
难怪凤栖国民这么喜欢三月三,果然很灵验!现在她倒是有点后悔自己没去拜菩萨,求个美男什么的,必定是妥妥的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