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成岚挑着担子,一头是米袋子,一头是鱼篮子,里面是文瑾腌渍好了的鱼。
文翰和文瑾抬着一筐鸭蛋,沈隽一声不吭,跟在文翰身后。
厨房管事称了鱼、蛋、米,记了帐,他们才离开。
文瑾跟着韦成岚,去了钱文瀚住宿的宿舍,今天刚好沐休,书院的先生都不来,但宿舍里还是空荡荡的,其余的三个舍友,都去教室读书了。
“舅舅,这里的先生水平也挺高的,不比王举人差。”文翰只报喜不报忧,一句吃饭不好的话都没说。
沈隽似乎不喜欢文翰这么遮遮掩掩,他插言道:“呵呵,文翰,你舅舅给咱灶上送了鱼,我们今天可以打打牙祭了。”
文瑾和韦成岚都听懂了,对沈隽笑了笑。
沈隽似乎受到鼓励,继续道:“你们刚才的鱼盒子里,还有股酸味儿,是不是所说的酸菜鱼呢?”
“是的。”文瑾微笑着回答,“每个盒子里有五条鱼,我们一共送来三十条,应该大家都能吃到的吧。”
“哈哈哈……”沈隽笑,以前养尊处优,到了怀津府,可把他馋坏了。想到自己竟然对最普通不过的水鱼都满心期待,沈隽又沉默下来。
文瑾见沈隽直爽可爱,便接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吃鱼,我就多送几次来。”
沈隽笑了笑,没说话。
他低下头,眉尖微蹙,眼神里有股说不出的哀愁,虽然这个表情一闪即逝,还是让文瑾给看到了。难道,这个外面俊美不凡的少年,大大咧咧的表面下,竟然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这个念头,在文瑾脑海里,也是一闪而逝,沈隽于她,陌生人而已。
入云书院虽然名声很响,可也难逃势利之气,或许是因为山长和教员都不在,管厨的是俗人吧,韦成岚和文瑾虽然送的东西并不值钱,但入云书院推崇苦难教育,平日里大家吃得很不好,今天竟然有人送了鱼和白米,他们便对文瑾和韦成岚特别好,到了吃饭时间,竟然还备了两人的饭菜。
入云书院的山长,很少以钱财衡量收不收学生,这里的穷举子不少,但也有有钱的弟子,比如沈平。
沈家知道入云书院的规矩,每次送礼,多是砚台纸张,只有文瑾和韦成岚,冒冒失失送吃的,因而,才被人另眼相看。
因为沐休,书院里只剩十来个学生,有个外地的教员住着,再加上文瑾和文翰,十三个人做了五条鱼,先生的饭菜端进了小饭厅,学生和文瑾文翰都在大厅用饭,他们虽然尽量矜持,但内心欢喜还是看得出来。尤其是对文翰的态度,充满善意。
年前,文瑾和韦成岚又送了一次礼物,文翰更被人接纳,他虽然和纨绔子弟沈隽交好,但自身学习却十分努力,那些学生自此便自动把文翰和沈隽分离开来,对文翰尊重有加,沈平每次想要欺负他,都会被人侧目甚至阻止,他不得不收敛了恶行。
沈隽这天并没有去钓鱼,从头到尾陪着文翰。
文翰在沈隽跟前,曾经夸过好几次自己这个堂弟如何聪明能干,还为她停学遗憾不已,沈隽却一眼就发现文瑾是个女孩子。他在自己家时,房里丫鬟成群,对女人,比文翰知道的多多了。
别看钱文瑾还是个小姑娘,身材细瘦如麻杆,可这么大的小男孩,却不是这个样子的。“难怪她不肯上学读书。”沈隽想。
他想不通文翰为何视而不见,但这是人家家务事,他就没说出来,只是对文瑾充满好奇——文翰已经很不错了,这个女孩子,竟然能把男子都比下去,她到底得多聪明,才让堂兄赞不绝口呢?
文瑾却没发现躲在堂哥身后的这个男孩子,在悄悄研究自己,她大大方方的吃过饭,然后和文翰告别,跟着韦成岚回山窝。
按分家契书所说,鱼、鸭子、莲子归文瑾,水稻平分,家里养的猪、羊,归钱先诚。这也是文瑾在照顾二伯,猪、羊在当地不愁卖,鸭子、鸭蛋和鱼,却得想办法才能出手。钱先诚对分家特别排斥,清单上所列的条款,根本看都不看就签了字。
文瑾回到家,理所当然把收到的银子,放进自己的钱柜,至于二伯帮自己守药店,她给钱文瀚送的礼物,可比一个月四百文的掌柜工钱要多呢。钱先诚不算计钱,她心里却不能没有谱。
文瑾回来了,韦氏挺高兴的,听侄子讲儿子书院的事情,见说一切都好,十分欣慰。
“二伯母,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文瑾还是看出不对来,韦氏和钱先诚都是没有城府的人,他俩强颜欢笑,怎么能骗了文瑾的眼光?“文瑾,对不起……”韦氏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真的觉得惭愧,都是男人太窝囊,连累了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