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树的人,都会把背篓放在树根的,大山伯为人公平仗义,自然会想到这个,他顺着声音往上看:“是谁呀,劲儿真大!”
浓密的树冠,遮住了他的视线,只看到两条粗黑的腿,满是泥土,还有……,长长的黑毛!
“妈呀,是大黑熊!”大山旁边的林山吓得变了嗓音。
树下的人,一窝蜂地四下逃命。
“往左右跑,不能上山,也不要下坡,平着跑。”王大山边跑边喊。
二伯左手拉住文翰,右手抓住文瑾,拼命地往前跑,刚开始文翰吓坏了,脚下直打绊子。,到了后来,已经忘记了害怕,反而是两个小的,扯着老的猛跑。
后面没有跟上来的声音,众人才慢慢止住了脚步,终于安全了,看到有人跑得披头散发,有人鞋子掉了拿在手里,还有人衣服让树枝挂破了,耷拉一片布下了,大家互相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心中仅存的那点恐怖,随着笑声消散而空。
“大山伯,为何往左右跑呀?”文瑾一边坐着猛喘气,一边好奇地问。
王大山也在喘,断断续续地讲了几句:“黑瞎子前腿短后腿长,上山就像走平地,下山尽摔跟头,但它皮糙肉厚,也不在乎,常常爪子一抱头,就那么滚下来,因而,躲避它,只能平着跑,黑熊走平路,颠地很,追几下就累了,也就不追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文瑾重新把头发编好挽起来,用一块布巾扎好,身上的衣服虽然有地方破了,好歹里面有亵衣,还不至于露出肉来,她大致整理了一下,看向大山伯。
下一步该去哪儿呢?
好几个人的竹篓都还在树下呢,脱离了危险,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歇得差不多了,文瑾假装不经意地靠过去:“大山伯,不若在那里下些套儿,若是抓个黑熊,这收入,嘻嘻。”“好小子,胆子倒大,明天,我带上家伙什。”王大山欣赏地看了文瑾一眼,答应非常爽快。
“你这是得狼望熊!”文翰低声来了一句,但满脸的笑容,流露出他对即将的收获时多么憧憬。
刚才那么一通猛跑,大家都弄不清方位,文瑾四下看着,森林密密匝匝,看不见天日,树身南北长得并不分明,大家都有些惶恐,若是迷路就麻烦了。
“怕什么?一会儿爬到树顶上,不就看见了?”大山宽慰大家。
“我倒是闻到一股松叶的气味,说不定前面能采到松籽呢。”文瑾转来转去,忽然说道。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除了丢了背篓的人咳声叹气,其余的都眉开眼笑,沿着文瑾所指的方向走去。
大山伯走了一段路,便分出南北来,人们安心采集松籽,到了天黑,每人背上都沉甸甸的。
文瑾文翰人小,每天不怎么带包袱,那些丢背篓的人,也不是两手空空。
钱先诚见虽然遇到危险,大家并不怎么害怕,他的心也放开了些,觉得自己好歹是读书人,若是表现还不如普通百姓,实在丢面子,就是有心阻拦孩子来后山,话也不好说出来。
第二天,大山过来叫文瑾时,身后的人便少了些:“我让铁山带着,咱们几个就行。”
文瑾看了看,果然只有王家的人。二伯懵懵的,到了山前还在问大山:“今天怎么这么少人?”
王大山也不说明,翻山到了昨天黑熊出现的地方。
钱先诚根本就不辨路,直到看到一棵核桃树下,被蹂躏地乱七八糟的果子,以及破烂竹篓,才惊叫:“你们不是想要抓黑熊吧?”
“二伯,试一试,抓住就抓住了,没有,谁也不损失什么。”
“这个,这个……”
钱先诚惊恐地四下张望,直到大家下完那一堆的铁丝套圈,离去,他的神情才自然起来。
文瑾并不抱多大希望,黑瞎子的活动范围挺大的,昨天在这里与人遭遇,它说不定也惊恐万状,未必还会来这儿。
重新走昨天的路,来到那片松林,继续采松籽,不久,就和铁山带的人碰了头,大家说说笑笑,忙到天黑。
“唉,这片林子也摘完了,明天,还不知道往哪儿去呢。”有人很悲观。
“想这些做什么?说不定今晚一场大霜,明天什么戏都没得唱了。”
霜冻会使果子变黑腐烂,从树上落下来,是一年赶山的结束令,大家听到这话,看看天,叹气,今天秋天少雨,往年这时节,霜都下过了。
果然,又干了两天,第三天半夜,文瑾就被冻醒了,冷气悄无声息地渗入屋里,刺骨的冷,她把破棉被裹在身上也无济于事,一直坐到太阳出来,才勉强能耐得住,出门一看,地上白茫茫的,昨天还挺精神的绿树叶、金树叶,都冻得发黑,飘落得到处都是。
人们一下子闲了,林津镇地少人多,赶山是很多家庭最重要的收入,这一年却因为西岗的狼,让大家耽误不少,看到家里的收入不如往年,便有人开始想办法。
山阳县第一富沈万山家来了个管事,在镇上找干活的小工,包吃,一月五十文,很快就带走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冬天,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不图挣多少钱,只要有饭吃,省下家里的粮食,就是赚到了。
第二天,那个管事又返了回来,直接来找钱先诚。
“钱先生,东家那里还缺个账房,我知道先生为人厚道,账目清楚,便推荐了一下,东家让我过来问问,你可愿意?”
“行,行!”
文瑾看到二伯父这个样子,气得恨不能把他的嘴巴捂住,他也不想想,人家县里的人,为何这么远来找你?不就打定主意准备骗他的吗?
望着伯父兴奋的脸,文瑾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省一冬天的粮食,真是没出息,小工一个月还有五十文呢。冬天地里闲,正是做生意的黄金时段,账房不是一般的吃香,他的身价,最少一个月三百文,还得管吃管住。
看着二伯一副打算立刻动身的样子,文瑾赶紧拦住道:“二伯,说好这几天修房子的,你走了可怎么办?”
钱先诚一愣,停了下来。
“得几天呢?”沈家管事问。
“得半个月呢。”文瑾抢着回答,“不光得修房顶,还得泥墙,伯父又是读书人,没有力气,别人一天,他得三天。”
钱先诚羞愧地无地自容,很不高兴地瞪了文瑾一眼。
沈家管事沉吟起来,东家急着用人呢,这可怎么办?
院子里一时寂静下来,钱先诚既想得到这个差事,又不能不管妻儿死活,也在左右为难。
文瑾给文翰比手势,无奈这位堂哥是二伯教育出来的,怎么也不明白,把她急的,只好赤膊上阵了。
“哎呀,这有何难?反正钱先生也不是干活的人,他挣了钱,你们拿来雇人,不行吗?”沈家管事倒先说话了,给了文瑾往下演戏的阶梯。
“这个好是好,可家里没钱呐。”文瑾细细的眉毛皱的紧紧的,一脸哀愁道。